陆谦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架不住伊芙娜的软磨硬泡,两人终究是坐上了大巴,来到了这座已经美好不再的古城。
丽江,多少文(无)艺(知)青(少)年(女)魂牵梦萦的地方,在那一去不复返的流年里,那里曾有充斥着温暖和浪漫的青梅酒香萦绕的青砖朱瓦,不算好吃但口味新奇的纳西族新鲜小食,缠着树根汩汩而涌的小桥流水,像是世外被遗忘的淡雅花园。
陆谦小时候听自家老爹讲过他在丽江的经历,那时的古城在平淡中带着美好,没有满街喧嚣万分的“民族特色”非洲手鼓,没有五十块钱一对的“民族特色”木制工艺品,更没有义乌批量制造的“纳西族专用”纱巾。
那时的古城里,住着的人要么是传统居民,要么是天南地北浪荡过来的浪子,在倒影着斑驳青石板的小河边暂时收住了脚歇上一歇。旅人们自天南地北而来,就着烤肉喝着梅子酒和老黄酒,一路上的见闻就像是竹筒里的豆子一样被倒了出来,不少人还都会些乐器,歌与酒便是每个点灯的夜晚的主题。
那时酒桌旁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兄弟和姐妹,沙哑的民谣在静谧的夜空中回荡,嗓音中的柔情可以荡出一月亮的水波来。
那时的车马真的很慢,哪怕大家最终散去了天南地北依旧保持着联络,有人去别人的城市游历必然会受到热情的招待,大家都是一起纵酒狂歌释放青春的哥们,那些热情燃烧的岁月埋藏在那座再也回不来的小城中。
但如今的丽江,陆谦是一点都不想去。
满街都是千篇一律的店铺,打着民族特色的名号贩卖着十来年前从来没在丽江出现过的物事,一整条街电音狂吼的酒吧能把过路的人耳膜震得嗡嗡响。其他地方还有逃不过的喧闹的非洲手鼓,不像是在曾经的云之南更像是在肯尼亚或者赤道几内亚。
在这座古城里,能看到的绝大多数都是外地人了,或来旅游或来做生意,曾经的淡雅韵味消失在夜晚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中,那些或文艺或豪放的情绪融化在商家用于招揽游客的假把式的作秀里。
那座古城已经融化进了岁月中,再也回不来了,剩下的只是商业化资本化的躯壳,换陆谦一个人的话连进去看一眼的闲心都欠奉。
但没办法,伊芙娜想来,陆谦只能陪着,主要原因是他内心其实是有愧疚的,虽然伊芙娜什么都没提起,还自顾自地想要帮他演好这场戏。
国内的营销水平确实很高,能把街边两块五一个还能抹零的连色彩都涂混了的小挂件在旅游景区卖出四五十的高价,把连当抹布都嫌不好洗的劣质纺织品以过百的价格当成民族丝巾来卖,最重要的是,还真的有人愿意为此花钱。
比如伊芙娜。
不过陆谦也懒得劝阻她,反正这妮子家里有钱,就当作帮助小资产个体户过个好年,发发善心。
伊芙娜带上了蓝色的美瞳,否则她那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的五彩眼珠实在是太过于瘆人了,陆谦记得小时候这妮子来家里的时候也带着美瞳,不过那时她带的是常规的绿色。
在古城里绕了一圈,伊芙娜的嘴巴就没闲下来过,各种来自天南地北的烤串小吃都没放过,像是只贪吃的仓鼠。
来都来了,陆谦也愿意抱着欣赏的眼光来对待这座古城,只要把标准放低,这里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例如都十二月了,这里偶尔还能看见穿着肉丝短裙的小姐姐,而且这个季节敢这么穿的多半都对自己的身材有着不小的自信,看的人赏心悦目。
对此,伊芙娜只是冷笑两声,继续着自己的购物和觅食大业,陆谦跟在身后帮忙拎包。由于两人看上去种族差距就蛮大的,两人的步伐也完全没有默契,在路人看来这就颇有些像来中国旅游的外国大小姐和她租来的负责领路的兼职的大学生,看一看陆谦身上那物美价廉的衣服更是坚定了旁人这样的想法。
不过有几个女生也在想这小哥很有些小帅,有点想上去要个联系方式。
陆谦的颜值本就算是能打之流,成为执灵后自身的气质和皮肤都有了不小的提升,哪怕是去出道应该也能被不少人看上。虽然比不过远山青见那样的现充,但也足以成为旁人口中的男神模板。
不过真的敢于上前去要微信的小姐姐们全都碰了个壁。陆谦表示自己有女朋友后有一半的人选择了放弃,另一半锲而不舍地说平常聊聊而已多个朋友多条路,却被陆谦塞了个棒棒糖在手里委婉地请走。
倒不是陆谦有么洁身自好坐怀不乱,这年头有些异性好友也是一件比较正常的事。但陆谦一年里绝大多数时间都不会在国内,连偶尔上微信聊聊的时间都没有,加之这货其实并不是很会和女生聊天,所以他干脆利落地选择了从源头斩断换取平常的清净。
他有空闲的时间太少了,抓紧时间打打游戏追追番剧撩撩程婉它不香吗?为什么要让自己本就微不足道的闲暇时日更加雪上加霜呢?
伊芙娜对此有些不平,抱怨为什么没人上来找她要联系方式这一定是种族歧视,陆谦上下打量了这个小姑娘一眼,幽幽地说“因为在现实里面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你知道吗?”
然后伊芙娜一下午没理陆谦,不过陆谦反而乐得轻松。
到了晚上伊芙娜憋不住了,吃了一路小吃的二人也不需要考虑晚饭的问题,小姑娘嚷嚷着要陆谦带她去酒吧体会一下夜生活的喧嚣,但陆谦则是思忖着她这一副甚至像是初中生的样子会不会被人拦在外面。
不过他显然高估了这边经营酒吧的人的道德水准,服务生看都没看一眼就把他们放了进去,在点单的时候也对明显还是小孩子的伊芙娜视而不见。
陆谦也不在意,让伊芙娜随便点,酒精压根不可能伤到身为准位执灵的伊芙娜,这里的消费也不会让这个小富婆有任何压力。
“干杯。”伊芙娜举起杯子,陆谦很难从那双带着美瞳的眸子里看出什么细微的情绪,所以他也只是举杯。
台上的驻唱歌手唱起了舒缓的民谣,烟嗓微微压下在场众人躁动的心绪,陆谦在这里也有种放开了的感觉,一杯接一杯地想喝酒,中途除了回消息和上厕所就是痛饮。
哪怕岁月变迁过去不再,但这座古城又衍生出了它新的姿态,或许没有了以前的青春浪漫,但变成一个适合有钱有闲的人释放内心压抑的地方。
来到这里,白天见过众生的百态和那些隐藏起来的边角岁月,晚上来酒吧里听着音乐纵酒,几天下来,能把什么烦恼都给洗去脑后。有的人喝了酒听着歌就哭了出来,陆谦遥遥地举杯,像是在祝福那些人能够找到新的人生。
任何一个还有酒有歌的地方,不管再商业化,总会有那么丁点的浪漫至死不渝。陆谦在这里,寻到了长久以来难得的彻底放松。
两个人消费的酒水当得起别人一桌,最后散场的时候陆谦和伊芙娜都有些醉了,互相扶持着才回到旅店。他们都不想用能力来解酒,谁都会有想放肆醉一场的时刻,因为那个时候,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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