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他坐回太师椅上,卫瑾之才忍不住语含抱怨,“您是不是又忘记按时用汤药了?”
“哪儿能啊,你母亲每日盯着我。”卫朔立即否认,“不用担心我,都是小毛病。”
“儿子打算明日亲自去趟慈心庵,先将闻氏控制起来。”卫瑾之犹豫着点点头,为父亲披上披风,才说了自己的打算,“您意下如何?”
“她倒是藏得深。”卫朔面色一凝,声音压低了些,又道“其实多年前,为父也曾怀疑过她离府修行的目的,派人去查了近一年也没什么异常,后来我又奉命领兵出征,也就慢慢放下了。”
“现在来看,她定是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急于离府,也方便掩藏真实身份。”
当年老侯爷的丧事一过,闻氏便不顾众人苦劝,执意出府修行就引起了卫朔的怀疑。
外人都道闻氏对老侯爷情深义重,已看破红尘,才甘愿舍了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
而在他看来,对方倒更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听闻此言,卫瑾之猛然想起以前祖母对自己说起当年闻氏乞求离府的场面,没错就是乞求,他那时候年少,又醉心于习武,就顺带一听,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只以为祖母心疼聊得来的闻氏。
现在想想确实值得怀疑,祖母身为祖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虽性格刚烈,却绝不是苛待妾室之人,相反她老人家一向对不爱说话的闻氏多有照拂,这么多年从未减少分毫。
闻氏文文弱弱的,从不争宠,甚至极少出院子,在府里基本没什么存在感,却在要求离府被拒时,做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口口声声道明已看破红尘的人,却嚎啕大哭如同泼妇般胡搅蛮缠,只为闹着要离府修行,且一去就是这么多年,毫无回旋之意。
属实诡异,也难怪父亲会起疑,可惜当年还是让她蒙混了过去。
“儿子有一事不解。”卫瑾之一直想找到其中的关键“如果她一直潜伏在侯府,岂不是更容易窃取到军国机密,何必舍近求远?”
能骗过老侯爷,顺利潜伏到侯府,闻氏必定是费了很大力气。
潜进来,又自己离开,这就说不过去了。
做了暗桩,要么继续潜伏,一辈子都是暗桩。
要么就是暴露,那更是死路一条,绝对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有一个可能。指使闻氏的是一股很厉害的势力,在暗处帮她出谋划策,或者下达命令,对方的目标也不仅仅是忠勇侯府,而是整个大周的权利中心。
而且,他们对朝堂的事必定了如指掌。
书房里沉静的很,显然卫朔也陷入了深思,儿子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当年嫱邑部落被人灭族之事,确实传的沸沸扬扬,据传他们族人个个都是个人物,但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究竟有没有幸存之人,谁也不敢肯定,他们向来不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更遑论部落的据点。
暗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掌,正在逐渐伸向忠勇侯府,亦或是整个大周,而他们却连对方是哪方势力都不知道。
父子二人久久无言,谁也不知此事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父亲,对于闻氏的来历,您了解多少?”卫瑾之问道。
卫朔仔细思索自己曾了解到的信息。
过了会儿,他才沉声道“先帝在位时,虽然重文轻武,却也不至于国力衰弱,任人欺凌。再加上朝廷大力整顿,很快就改善了许多。”
“后来,你祖父得先帝器重,时常被派往别地了解民间疾苦。”
“有一次,他老人家从陕北回京时路过北直隶,偶然从乞丐群中救下一名衣衫褴褛的苦命人,当时她被虐打的遍体鳞伤,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手却还是紧紧攥着乞讨来的窝头。”
“你祖父动了恻隐之心,便直接将人带回了侯府,此人便是闻氏。”
沉默了片刻,卫瑾之才问“祖父并非贪图美色之人,怎会随随便便就将人带回府中?”
祖父若是贪好美色,现在西院早已经庶子庶孙一大堆了,断不会一生只纳了两房妾室。
听了儿子的话,卫朔反倒是笑了“当年,你祖父并不知晓他救下的是名女子,只以为是个硬气有傲骨的落难男子。”
“闻氏和你祖父年纪相当,说是为妾,其实也不过是给她一栖身之所罢了。”
“如今算来,嫱邑部落被灭族的传闻,也正是在闻氏进府前三四年传出来的。”
忽然,卫瑾之心中一紧,遥望着庭院中斑驳的古树,沉默了片刻。
他十分不喜这种被动的感觉。
二人的谈话,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