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羽几乎是被外头的嘈杂声吵醒的,原本还以为是派药时的动静,可越听到后来便越发觉得不对劲,她猛地起身,才发现这房里竟是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她醒来时只觉得身子有些昏昏沉沉的,过了两把冷水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外头出什么事了?她心底一紧,连忙起身换了衣服,还未来得及簪发,便有隐隐约约的喊打喊杀声传来,她的神色陡然一变。
“杀!杀!杀!”
姜卿羽随手将长发绑了个马尾,抬脚快步朝外而去,一路上竟是一个下人都没遇上,倒是迎面见着了行色匆匆的胡一。
而此时,胡一的脸上都已经挂了彩,可也总算是突破重围冲了进来,一脸急色,直到见到了姜卿羽才像是终于有了个主心骨,“王妃!不好了!出事了!”
“外头怎么了?”姜卿羽丝毫不耽搁,跟着胡一快步朝外走去,“王爷呢?”
胡一语速极快,三言两语便将外头的情况都说了个明白,“王爷和舅老爷去了锦州查账,属下已经让人过去请了,不过来回最快也得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她要尽快稳住这城里的局势。
只要撑到景庭回来,他一定会有办法。
等出了院子,姜卿羽也将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城里的百姓暴动原因有二,其一是昨夜参芝堂的病人出了事,其二便是有人造谣周峰要卷土重来。
“从偏门走。”姜卿羽迅速镇定了下来,脚步一动便拐去了偏门,只是一开门,看到外头满满当当,拿着棍子乱窜的百姓,她还是有些震惊。
只是如今,事急从权,“先去参芝堂!”
她一路都是用跑的,墨发飞扬,美不胜收,胡一在她身前一步处开道,两人的速度极快,可惜还是晚来了一步。
刚到参芝堂面前的那一个转角处,便见不远处的空中有袅袅青烟腾空而起。
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怒吼和欢呼声。
“烧!烧!烧!”
坏了!
姜卿羽心底一紧,脚下的步子更是快了几分,在人群里穿梭。
可胡一就比较惨了,众人一看他穿着衙役的服装,三下五除二便将人围了起来,凭借着巨大的人数优势便将胡一绑了起来,丢到了参芝堂门口。
趁着这缝隙,姜卿羽也顺着人流,飞快地朝前走去。
对面茶楼上,谢景行坐在绝佳的观景位,心情颇好地看着那些药材一点点被火苗吞噬,袅袅青烟携卷着药材的香气而来,一时如临仙境。
谢景行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顿觉通体舒畅。
呵,一群愚民!
他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表妹?她怎么来了?
谢景行的眸子一顿,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谢玖,可谢玖也是一惊,连忙跪了下来,“公子恕罪!属下办事不力。”
分明是喂了迷药,怎么就醒了?
“罢了,实在要拦也拦不住。”谢景行摆了摆手,轻叹了一口气。
看在小沐沐的份上,原本是不想累及你的。
真是可惜,嫁错了人。
“小沐沐那里若是有失……”谢景行转瞬便像是想到了什么,话虽没说完,可谢玖的身子却是猛然一颤。
“公子放心!不仅喂了迷药,还派了两个人守着,绝对万无一失!”
闻言,谢景行这才收回了目光,随手捧了一把瓜子,优哉游哉的看起了戏。
等姜卿羽从人群里挤过来,真真切切看到参芝堂面前的一幕时,她的身子不禁轻颤了一下。
所有从谢府搬出来的药材如数被丢到了大火中,火势极大,药香四溢,这一会儿功夫,药材基本都烧光了。
而参芝堂门口,三十几个衙役和侍卫都被困得结结实实的,跪了一排,嘴里还塞了布,胡一也被他们抓了过来,按在了最角落。
他们身上无一例外地都挂了彩,严重的脑袋都破了,顿时血流如注。
一个个脸色涨的通红,眼底满是急切,可百姓们却在欢呼、在雀跃、在狂欢!
姜卿羽整个身子都开始轻颤了起来,目光扫过了这些百姓,一步一步走到了参芝堂门口。
砰砰砰——
举起锣连敲了好几下,众百姓才突然安静了下来,纷纷上前了一步,看向她。
人群里有眼尖地立马认了出来。
“庭王妃!是庭王妃!”
庭王妃?
那汉子依旧混在人群里,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一时有些犹豫——
事关苏公子,他现在要不还是静观其变?毕竟他的目标是庭王,不是吗?
心思一动,那男子虽是朝前挤了挤,站到了第一排,但是难得地没有开口。
“大家稍安勿躁!”姜卿羽声线微沉,双臂微张开,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人群里虽是不解她要做什么,但没有人闹事,也就安静地听着。
“贪官污吏绝不姑息!周峰正在押解上京的路上,抢民女、霸良田、加赋税、贩私盐……他恶贯满盈,罪无可恕,该还的公道和该受的罚一样不会少!”姜卿羽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以周峰为切入口。
话音未落,人群里显然多了几分唏嘘声,一个个面面相觑。
那汉子的眼神滴溜溜的一转,心底隐隐升腾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公子赔了个不是,开口时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再配上他那可怖的面容,更衬得他像是个鬼煞一般,“大家别听她花言巧语,她是庭王妃,自然要维护庭王!这药方还是她亲自开的!你们看看!如今我都成了怎样一副鬼模样了?”
人群里陡然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在两人中间来来回回,半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议论陡然一边倒。
“对!不能信!他们和周峰一定是一伙的!”
“这种戏码都演了多少遍了?我们不上当!”
唰得一声,只见姜卿羽抽出了身后衙役身上的佩剑,“苍天为证,我姜卿羽今日在此立誓,周峰不除,有如此发!”
说着,她眼也不眨地朝着自己的一缕青丝砍了下去。
“本宫以性命作保,如此,诸位可信?”青丝落地的瞬间,姜卿羽的身子越发站的笔直,一字一字,坚定无比。
只一剑,干脆利落地落下,众人眼底顿时满是震惊,转瞬便是安静了下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姜卿羽。
以性命立誓的分量极重,就连那汉子也陡然被她这一出弄得愣了一下,回头扫了眼身后逐渐平静下来的百姓,眼珠子一转,舌尖悄悄碰了碰藏在齿缝间的毒药。
“喝了你的药,我们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却是不争的事实!你就是想害我们!”那汉子又吼了一句。
“我呸!你胡说!我昨天根本没见过你!更何况昨夜的药都是许大夫亲自试过才拿上来给你们的!如何兔子喝了都没事,偏就到你们身上成了这副样子?我看分明是你栽赃陷害!”
参芝堂的小厮用胳膊肘顶开了嘴里的绢布,忙不迭出声,一双眼忿忿地盯着那汉子,“你们就是怕和许大夫当面对质,所以才把人砸晕了!”
他们还把许大夫砸晕了?
怪不得这参芝堂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姜卿羽神色微动,目光又落到了站在第一排的那汉子身上。
原本还以为他是毁了容才闹事的,现在看来倒是不简单。
“我呸!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我的脸都毁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得出我是谁?更何况昨夜喝了药的可不止我一个!”那汉子的眼神有一瞬闪躲,不过转身便朝着人群里指了指。
“我看你们就是死鸭子嘴硬,不知悔改!”
紧接着,人群自动让开了几条道,从各个方向走出来了十几个人。
正是昨日主动在参芝堂隔离的那些人。
他们一个个脸上都长满了疱疹,血水、脓水在他们脸上交织流下,有些地方还结了痂,乍一眼看去,面容尽毁,恶心的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姜卿羽的神色也不由得一怔,目光一下子便锁定了人群中的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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