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庭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来,他眉宇微冷,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若是换了旁人,早已忍不住跪伏在地。
可了空和尚却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笑意从容,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却没再多说一句话。
闻言,姜卿羽也是神色微变,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小腹。
“多谢大师赠言。”她足足怔了片刻,这才笑着开口。
虽然她不信这些,虽然面前这个和尚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了,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一句。
了空和尚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笑了一下,神色间毫不在意,连带着语气也随意至极,“姑娘既是不信佛,那珠串还是不戴的好。”
话音刚落,却径自闭了眼,自顾自地继续念着佛经。
佛曰,不可说。
不一会儿,他的那艘画舫便靠了岸。
他倒是自在的下了船,只是景庭的脸色却依旧难看极了,眉宇间隐隐还染上了几分担忧,瞬间便取下了她手里的佛珠。
“夫君,你不是不信这些吗?”听了他的一番话,姜卿羽虽也有点不舒服,可她原来就是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很快便说服了自己。
倒是回过神来之后,见景庭脸色不虞,似乎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紧张。
她不由得心里一暖,顺势握住了景庭的手,稍稍用了几分力道,就像是在给他力量一样。
“虽是不信,却也不允许旁人说你将来会有半分不好。”景庭随手将那珠串收了起来,紧紧地将她揽在了怀里。
两人没了心情,很快也将画舫靠了岸。
“苏辞,跟上之前的那个和尚,看看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说了何话。”还未来得及靠岸,景庭便看了眼在岸上候着的苏辞和秋雨。
两人黏黏糊糊的,还是秋雨推了他一下,苏辞才有些不舍得离开。
这一追,就径直追到了老苏头的酒馆里。
“你托我的事,已经办好了。”了空和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对面的老苏头则捧着一大坛桂花酿,一茶一酒,一正经一懒散,气氛倒也出奇的融洽。
“多谢。”老苏头满饮一碗酒,抬袖一抹嘴,这才抬眸看他。
语气随意的很。
“师父坐化前还记挂着你,若是得了闲,回去看看他。”了空没有动面前的茶,也没有多问什么。
他心里清楚得很,老苏头放不下怨恨。
恨到叛出师门,从此不再问道。
可他到底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是这几十年来最有慧根的。
不过只是见了一面,便看出来姜卿羽不日里有喜有忧,喜忧同源,却因为怨恨,还要借他的口去说。
“回去做什么?”老苏头嗤笑了一声,“佛门净地,无酒无肉无欢场,我只是个俗人,高攀不起。”
他最后一句话是用了力道的,显然是还放不下过去的事。
见状,了空只是笑着,也不说话,将桌上的那杯茶饮尽,便转身离开……
景庭得到回报的时候,眸色陡然复杂了几分。
从前,皇叔每年来朝时,都爱去老苏头那里,说他此人活得通透,酿的酒也好喝。
却没想到,还会看相算卦。
不知为何,景庭心底的不安越发浓烈了几分,“去将太子妃屋里的人和事都查一遍。”
“是。”苏辞连声应下,神色肃穆的离开。
景庭眸色深深,回过神来却发现姜卿羽在看他。
她双手托腮,眸子里还噙着笑,眼底似有星河流转。
就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他心里都起了波澜。
只是两人到底没来得及说话,来福便在外头敲了敲门,“顾神医,林公子来了。”
他一开口就说的是林公子,想来是昨天去那处宅子遇上了人。
想来关于他身份的事情,林初墨如今也没打算瞒她。
“我就来。”姜卿羽神色微动,刚想和景庭解释时,却见他已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一副要跟着她一起过去的架势。
“云嫔我非治不可,你又不是日日都能休沐的,之后怎么办?”姜卿羽愣了一下,顺势将手放在了他掌心,饶有兴致地逗他。
“小表哥快回来了。”景庭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里还颇有几分小傲娇。
这男人,草木皆兵的小气模样,倒还真是可爱的很!
姜卿羽不禁勾唇,而后眼底的笑意便星星点点地弥散了开来。
等走出了几步,她才反应了过来,“小表哥不是说要在东丹多留几日吗?”
“惜若待不住了。”景庭将送来的密函挑重点和她说了几句,两人便正好走到了手术室门口。
推门进去,便见林初墨大大方方地坐在桌子前,而榻上的云嫔依旧是戴着帷帽,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半点不给人窥探的机会。
“阿羽,她的癫症时好时坏,若是为了不相干的人犯了病……”林初墨一见景庭,虽是一如既往地挂着他那温润的笑,可眼底的敌意丝毫不加掩饰。
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可他剩下半句话即便是不说,众人也都清楚他的意思。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云嫔的身子竟是剧烈颤抖了起来。
景庭那张肖似皇帝的脸,轻而易举地挑动了她的情绪。
见状,林初墨的神色陡然紧张了几分,看向景庭的眼神里越发多了几分警惕和防备,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治病救人是大事,闲杂人等还是避让为好。”话说的虽然客气,可却没有半分在和她们商量的意思。
还未等姜卿羽开口,景庭便率先拿出面巾蒙了脸,一言不发地退到了云嫔身后。
是云嫔的视线盲区,可若是云嫔发疯,也来得及护住姜卿羽。
见林初墨还想说些什么,姜卿羽便抢先一步开了口,就像是哄孩子般柔声开口,“我替你诊脉,如何?”
隔着帷帽,云嫔似乎是在看她。
“你这姑娘,我曾见过的。”半晌,竟是咯咯笑了起来,语气倒是比初见时平静了不少,乍一听之下,似乎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是先前冷宫的那一眼过于惊悚和记忆深刻。
即便是隔着帷帽,姜卿羽也能感受到她死死盯着自己的视线。
莫名地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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