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的声音听来很是低柔婉约,周老太太置疑的看着她,无声寻问她话里是什么意思?不仅是周老太太,余氏,梁氏,孙娴乃至孙玉溶都哑然的盯着她。
“昨儿我得到消息,知道了事情起因,料想孙家肯定为祖母身体染恙之事担忧不已,故此无暇顾及其他。所以孙女儿私下做主,已经差人去了扬州,不论如何也要将婉姐儿赎出来安置,至于那个发现婉姐儿下落的人,我也会想法子让他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外祖母,您不会怪我多事吧。”
苏瑜的话瞬间让周老太太来了精神,她瞪大着眼睛,惊讶中带着惊喜,“这样,这样最好不过了。只是,婉姐儿赎出来,要怎么安置?”
苏瑜斜眸看向孙玉溶,回答着周老太太的话,“嫣姐儿和丰哥儿到是可以留在京城,姨父为了嫣姐儿和丰哥儿的前程想必也不会多什么嘴。您之前说得不错,婉姐儿逢此大难,身心受怆,禀性也不知变得如何,我想她最需要的肯定是溶姨母的陪伴。回上河县也的确是不妥,我倒觉得可择一富饶之所安置婉姐儿和溶姨母。”
这主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在老太太的想法上略作改动,便可解了眼下困境,又能留下嫣姐儿和丰哥儿,谁也挑不出个错处来。
可孙玉溶听到最后,反应过来的是嫣姐儿和丰哥儿可以留下,她和婉姐儿必须离开。先前她死拽着嫣姐儿和丰哥儿,就是不想周老太太打这个主意,没想到苏瑜竟得周老太太心思真传,替她想到了,“不行,我不答应,我在上河县活了半辈子,又在京城生活习惯了,到哪里我都不能活,阿娘,你若是答应了苏瑜,我立马就死给你看。”
面对孙玉溶的偏执,周老太太才缓和一些的脸色瞬间又青暗下去,她拼尽力气半支起身子,指着孙玉溶破口大骂,“你个不孝不的东西,你阿爹和我真是白疼你了,早知你会如此顶撞上亲,当初我就不该生……生……。”
“外祖母。”
“祖母。”
“阿娘。”
“阿娘。”
周老太太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重重的躺了回去,已是气绝而亡,可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听到里间一片哭喊之声,外间的人全都涌了进来。
孙学雍难过的垂下头来。
宣祈迅速站到苏瑜身后。
余氏突然忿忿的瞪着尚回不过神来的孙玉溶,“你满意啦,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现在把阿娘气死了,你说阿娘狠,难道你就不狠吗?”
孙玉溶心绪复杂的站在原处,看见周老太太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也吓得脸上血色褪尽,听着余氏突然对她发难,她本能的反驳,“我又没做错什么,是阿娘自己偏心,都到最后了她还是偏心。”
“住口。”作为当家大太太,这会儿梁氏最有发言权了,“五妹妹,事已至此,我们作为嫂嫂也实在不知要说什么,就等你大哥哥回来,再定夺你们这一房人的事吧。”
孙玉溶听得心惊,“大嫂嫂,你……你要干什么?”
“来人呐。”梁氏突然朝外喊一声,立即就有几个婆子进来,“把五姑奶奶送回她自己的院子去,家里要办丧事,她既有病就让她好好养着,不准她出来乱晃。”
“是。”
几个婆子齐齐将孙玉溶控制住,拖出去。
“你不能这么对我,放开,你们这些狗奴才。”孙玉溶不甘心的破口大骂。
梁氏侧了一步对宣祈曲了曲膝,“家事不力,让王爷见笑了。”
“无妨。”宣祈淡淡说了两个字,将眼睛通红的苏瑜往怀里搂了搂,“这里我们也帮不上忙,先告辞了。”
“不敢,不敢。”梁氏又曲了曲膝。
苏瑜紧了紧宣祈的衣襟,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周老太太,不忍她眼帘一直开着,伸上合上,“外祖母放心,不论如何,阿瑜都会护着孙家的,您安心的走吧。”
在场诸人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哭出了声。
苏瑜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滑下。
离开孙家,苏瑜靠在宣祈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歇下。
“阿祈,我好难过,心好痛。”
这种痛苦是没法子分担的,他能做的只有陪伴,并给她抗下去的力量。宣祈的下颌抵着苏瑜的头,微微叹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外祖母一生为孙家殚精竭虑,也该歇歇了。你不是在她身边应承了会替她继续护着孙家吗?相信她老人家听见了会很高兴的。”
这番宽慰多多少少是进到苏瑜心里了,等回到王府时,苏瑜早已疲惫得睡了过去。
回到明德院,轻轻将她放置在床榻上,宣祈静静的看着苏瑜恬静的睡颜,满目心疼。
“本王在书房,有事速来报。”
袁嬷嬷点头应着,当她看到苏瑜一脸未干的泪痕时,就知道孙家那周老太太恐怕已经是没了。
三日后,孙家大房孙廷桦和二房孙廷梧,一前一后迈进家门。兄弟二人来不及回房换孝服,先到灵堂上一番痛哭祭拜,又看到一应三牲祭品齐全,不曾亏等先逝的阿娘,没能在榻前送终的愧疚这才稍稍平复一点。
回头换了孝服,得知周老太太仙逝的真相,气得孙廷梧官威一怒,拍得书案上的器物震了好几下。
孙廷桦说道“二弟,你冷静点儿。”
孙廷柏咳嗽了好几声,也道“是啊,二哥,事已至此,已经挽回不了什么,咱们兄弟三人该好生商议商议,该如何处置此事为好?”
“当初也是阿娘纵容溶姐儿过头了,才会答应她招夫上门这事,原本以为她成了亲会收敛自己的性子,安心相夫教子,可你们看看她把夫相成什么样儿?又把子教成什么样儿?”孙廷梧怒不可遏的指责。
“好在此事阿娘和王妃有了定夺,我们按照她们的意思办就是了。”孙廷桦常年经商,心思圆滑些。
孙廷梧一抬头,看到一旁站着的儿子,虽然官比他大,但现在在家,他又是老子,自然不会客气说话,“你溶姑母呢?可有为你祖母守过灵?”
孙学雍否认了,“大伯母担心溶姑母在祖母丧礼上生事,特意让人将她看着,不让她出院子。”
“程惟生呢?”
孙学雍又否认了,“姑父随姑母一起,除了送丰哥儿上学,其余时间都闭门不出。”
“真是好啊,好歹吃了孙家那么多年的米,连给岳母守个夜都不肯,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孙廷梧恨得牙根痒痒。
孙廷桦和孙廷柏有同感,孙廷桦道“到底不是他的亲身父母,跑来给咱们阿娘守灵,他怎会肯?”
“我当初就看出来了,这妹夫要不是迫不得已,怎么会愿意答应入赘这么伤脸面的事?”孙廷柏也叹道。
“雍哥儿,你到让人到你姑母那里传个话,阿娘是被她气死的,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让她给阿娘守夜请罪,直到出殡。”
孙廷梧语气强硬,孙学雍不敢反驳。
孙玉溶听到二哥孙廷梧的安排,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院子里传话的婆子破口大骂,“老太太的心眼儿都不知道偏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心里都没有我这个女儿,我去给她守什么灵?你回去告诉我几个哥哥,除非婉姐儿的事让我满意,否则我死也不去。”
这话原奉不动传到了孙廷梧几个兄弟耳中。
没多久,孙玉溶就见到了几个气势汹汹而来的哥哥。她有些后怕,但仍然死性不改的梗着脖子,“你们瞪着我干什么,二哥,从小到大你心里就只有孙玉淑,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妹妹,现在来要求我做这做那,你配吗?”
“玉溶,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错。”孙廷桦站出来,怒目而视,“阿娘还不够宠你吗?可你干了什么?你气死了阿娘,你心里难道就没半分愧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