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锦喻王爷大病时日不多,明达帝仿佛也一夜颓靡,他苦涩一笑“一世兄弟情,共筑盛世梦,值了。”
在他出神之际,忽而听得肖公公毕恭毕敬道“皇上,锦喻王妃求见。”肖公公难得一见的严肃,这个噩耗让他心都凉了。
“快请吧。”明达帝瘫倒在龙椅之上,胡茬狂冒,眼里充满了红血丝,哪里还有一副君王的模样?
见状,冷元真不免微微愣怔,她突然好奇,明达帝是因为兄弟即将逝世而悲悯,还是因为自己的帝王没做久而不甘?
“皇上,臣妾请旨,悬赏天下奇能异士黄金万两,但求锦喻王爷化险为夷。”少女微微哽咽,杏眼里盈满了坚定的光芒。
别说是万两黄金,便是倾尽所有,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明达帝无奈地笑了笑,揉捏自己的太阳穴“元真,君州总算没有看错人,托付给你的万贯家产,你都能拱手让人。”这对璧人,总能做出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
“若能救回他,搬空锦喻王府臣妾也毫无怨言。”冷元真回忆起那个男人骑着一匹宝马,迎娶自己的模样,那几十箱珍宝还有房契,莫名有些好笑。
他都能为自己奉献如此多,她何尝不舍得这些身外之物呢?
轻叹一口气,明达帝缓缓说道“朕会下旨的,多少一试。”话到嘴边,他突然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罢了,想必他再怎么劝慰也是徒劳。这二人性子倔,认定的人和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如果最终无法挽救,她肯定会崩溃大哭的。
……
回到锦喻王府,一直浑浑噩噩意识不清的凌君州终于苏醒。他的身子仿佛一夜垮掉,再也没了往日的神气。
“还记得我当初答应过你什么吗?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冷元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吹了两下,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凌君州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琥珀色的眼眸凝结着痛苦“夫人……夫人……”他好似压根就没瞧见勺子,慌乱地抓紧了被褥,四处张望。
他这是……?意识到什么的冷元真伸出小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竟然丝毫未见他的眸子有反应。
呼吸,陡然一滞。
“没关系的,我在,我在。”少女放下那碗汤药,紧紧搂住了眼前这个憔悴无助的男人,心揪得很,好似被千万根细针刺入。
男人的身影微僵,终于发现自己失明的事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摸索着她的脸蛋,轻轻柔柔说“好想再看你一眼,永远叫你夫人。可惜,以后的路,我不能再陪伴你了。”
如果他能看见,一定可以发现,少女的双眼哭得红肿肿的,鼻尖尚在一抽一抽,紧咬下唇不愿被他察觉。
原来,他在隐忍剧痛之时,是这样的心情。所有的疼痛和委屈,在那个人面前,算不得什么。如果能让对方少些忧虑,宁愿独自承受。
“你这个混蛋,难道要抛下我一个人吗?”冷元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难以言喻的悲痛。
凌君州那双如痴如幻的桃花眼微敛,纤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那颗泪痣无比撩人,他在她的脸颊落下轻轻一吻。
如果不是看不清,他一定会亲在她的唇瓣。
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希望你永远记得,生命里有这样一个混蛋存在过。”凌君州不正经地一笑,却平添伤感和无力。
冷元真忽然想到些什么,她扭头对着一旁默默无言的穆神医开口“如果医仙亲自出马,王爷能有救吗?”她紧咬着下唇,眼中掀起阵阵波澜。
“师父隐居在仙山之上,即便不眠不休地骑马赶路,也得七日才到。况且,师父早已不再插手凡尘俗事。”穆神医摇了摇头,即便寻到医仙,她也绝对会被赶出去。末了,他补充道“这病,师父也无可奈何。”
男人摸索着,终于牵起少女那双小手,熟悉的细腻的触感传来,他浅浅而笑“不必大费周章了。夫人,我想死后被埋葬在锦喻王府的庭院内,这样也许还能时常陪伴着你。”
若是寻常人家,定然会觉得恶寒无比,谁会闲得没事将死人的尸体埋在自家庭院?这不是活吓人呢嘛?
没有丝毫犹豫,少女点了点头,声泪俱下“好。我永远陪伴你。”她终于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心止不住的刺痛。
期间,不断有投机取巧之人进入皇宫声称能够治好锦喻王爷的疾病。最后查出是行骗之徒,怒不可遏的明达帝一声令下,当场便将他们拖下去斩首。
如此一来,即便悬赏的奖励再丰富诱人,也无人问津了。皇宫,彻底恢复了平静。
五日,不过转瞬之间。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才貌双绝的锦喻王爷因日积月累的疲惫终于倒下,他卒于二十三,英年早逝让伝凉举国悲恸。
“主子,大家都走了。”忆香低低说着,提醒那个愣怔恍惚的少女。
锦喻王府上下被装点为一片白,棺中静静躺着那个曾经英明神武的俊美男人,前来吊唁的人早已散去。
冷元真麻木不仁的心早已伤痕累累,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小手,那是他最后一面之时,紧紧握住的。
“找些人来吧,按照王爷的心愿,埋在庭院之中。”她木讷地开口,原本亮堂堂的漆黑眸子失去焦点,已经不懂得自己生存的意义。
无时无刻,那个男人缱绻温柔的言语和举止,还有熟悉的妖孽般的面容,这些回忆都如潮水一般涌来,令她痛苦不堪。
很快,忆香和半双买来几个苦力大汉,凌君州的棺桲便被埋藏在地下,永远被深埋在人们的心中。
伴随他的大薨,明达帝颓废不振,百姓蔫蔫而活,伝凉迎来了开国以来最低迷的时期。
无人注意到,奇煜市集曾经宏伟瑰丽的一座楼阁一夜之间被搬空摧毁,悉全阁就这么消失在视线之中。
戴着银制面具的男人回头望了一眼萧条的伝凉,随后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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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夸张,此后每当那个小女人提起这件事,就恶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下一排牙印。
“夫人饶命啊!”凌君州开始求饶,不明白女人为什么会如此记仇。
“你真是个大骗子!”冷元真越想越气,自己白流了这么多眼泪,像个傻子一样混混度日。
她还不解气,又给这个男人来了一口,听到一声痛呼,她才能肯定这个男人的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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