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的血!”她大喊,在他的鞋子踩到她的血前阻止道,“的血有毒,人畜触及就会中毒而亡,重则化作一滩血水……”
他看她说得认真,这景象也不像撒谎,但也因此为她的话而不知所措。
“但你浑身都是血啊!伤口总得先包扎一下!”
她指向乱堆在床上的新被褥:“打盆水来给我洗一洗,随便用什么布之类的擦干或包扎,总之不要碰到……还有我的衣服在椅子上……”
“好……”
他一边只能小心按照她的要求一一照办,一边尽量做到目不斜视。待她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他才能将她抱下楼去。
“好痛啊!”她搂着他的脖子哀哀叫。
“废话!有病看病,哪有自己二话不说切下来的!真是个小疯子!”
出门时看到来送货的老师傅,她还不忘伸手:“我的柜子……”
“大小姐!现在哪里还有闲心管你的衣柜,我等会叫师傅搬进屋子里先搁着好了。”
“别忘记锁门……”
“我知道啦!”
一番折腾,他终于能带着她往外走,然而她又提出了抗议。
“你要送我去哪里……”
“看大夫啊!”
“不要!”她虚弱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让别人知道我的样子……连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我有异于常人,我一直掩饰得很好,没有人知道……不要让别人知道……”
燕祁云细思一番,总算拿定了主意:“我晓得了。”
他便扶着她往城门走去,一路上的行人对他俩投来暧昧的目光,但他们已然顾不上这种小事。燕祁云先停在县衙门口,问她道:“你还能坐马吗?”
她扶着背呲牙咧嘴:“我这个样子,你说呢?!”
“我背你跑过去吧。”
他二话不说,把她拉到背上,一口气冲出了城外,惹得今天看大门的阿七和木头面面相觑。
郊外,燕祁云脚步如飞,片刻不敢停歇。从木渎到苏州,骑马要半个时辰,常人走路得一整天,但若是施展轻功,大概只需要半天的功夫。
“你带我去哪里?”小凤靠在他肩头,情绪终于平静了点。
“去苏州城,找一个我认识的大夫,他嘴很严,绝对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她在他背上哀怨地叹了一声:“没想到我的变化如此怪异,难道是我娘的血脉有问题……”
燕祁云尽量安慰她:“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先休息休息,闭目养神!”
“之前我还嫌弃秦月娥是妖怪,谁知我也是个怪物……我会不会长出来八条腿什么的?”
“不知道,这不是还没长呢吗?”
“可已经长出尾巴来了,”她委屈地说,“我长成这么个怪样子,你会不会讨厌我……”
谁知燕祁云随口道:“你放心,我才不会因为别人的外貌去嫌弃别人呢。只要你不要做违法的事,日后安分守己……”
她不可置信:“什么,我都不是人了,你还叫我遵纪守法?”
“喂,我管你是妖是鬼是哪个族的,只要你生活在越国的国土上,就得遵守越国的法律!”
他的说辞令她哑口无言,虽然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但搂住他脖子的手搂得更紧了。
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她在他背上昏昏欲睡,直到燕祁云撞开一扇门,大喊一声:“刘大夫!”
她这才能稍稍清醒。
“祁云,”她听到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从里屋传出,“这位是……”
“麻烦刘大夫看个急诊,这姑娘她……”
燕祁云不好明说,大夫只能凑近查看,对她的脸色稍事端详后,他立刻向等在药寮的其他病人拱手:“各位,这位姑娘伤势很重,需要急救,还望各位谅解,下午或明日再来看病。”
小凤见这大夫是个五官清俊的中年男子,脸蛋光洁没有蓄须,若不是耳鬓几缕白发,光看脸看不出年纪。
待其他病人一一离开后,刘大夫闩上门,这才向燕祁云细细盘问:“祁云,这姑娘怎么回事?”
“刘叔叔,说来话长……”
一听燕祁云喊他刘叔叔,小凤这才终于想到之前他提及过此人!
“原来是你那个无缘的老丈人,”她自说自话扭头就走,“我不要他看了……”
燕祁云把她按住:“不好意思,她整天胡说八道……”
刘大夫向他摆手:“你们年轻人的感情纠葛我可管不着,先看一看,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小凤更不乐意了,一个劲儿往后躲:“我可不给第二个男人看屁股!”
“你……”
燕祁云不得不拉过刘大夫,小声为她解释。
“刘叔叔,她……长出一根尾巴,自己将之切了……”
“不是一根,是两根!”小凤在他后面纠正。
“什么?”刘弦安大吃一惊,“好端端的,寻常人怎么会长出两条尾巴来?”
他向她审视的目光令她越发不好意思:“你别过来,我的血有毒,你看了也没用,就……直接包点布等它好就行了。”
“看来这位姑娘坚持男女授受不清,那这样吧,”刘大夫高喊一声,“塔莎——!”
便从里屋钻出一名金发碧眼的女子,燕祁云因见到她而略微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
塔吉安娜倒是镇静大方,调笑道:“我这几天回来帮点忙,暂时离开木渎……没必要什么事都跟燕捕头知会吧。”
气氛一时之间更加尴尬了,突然,小凤哀哀叫着,打断了他们的眉来眼去:“啊……怎么熟人都在这里,我没有面子了……”
她捂着脸,真的很在乎自己面子似的。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燕祁云只得安慰她:“现在哪里还管面子不面子,你给塔莎看一看,她师出刘大夫,看病也很厉害的!”
“对,让我来吧,”塔吉安娜揽过小凤,把她往里面哄,“来,走走走,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路上小凤还在提醒:“别碰我的血,有毒的……”
“好好好……”
不多时,她忙碌开来,院子里只见她进进出出,两个男人只能等在门外,待她忙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询问:“她伤势如何?”
塔吉安娜道:“已经不流血了,那些染血的纱布也全焚烧掉了。就留了这一根布条。”
她小心捻着一条半边染血的纱布,只为到时验明其血中所含之毒。
“我刚才不小心碰了一下……”
塔吉安娜郑重其事,话音未落,燕祁云露出关切之色。
“你……”
她白了他一眼:“别慌张嘛,只是小手指上沾了一点,已经用清水洗掉了,但还是破了一点皮。看来她的血是真的能伤人。”
刘弦安接过那布条,小心端详:“她的血当真有毒?”
燕祁云无奈道:“我不知道,我也是今早才听她这么说的。”
“难道……”刘弦安提问道,“她是苗人,身怀苗蛊之血?”
“不是,她是自京城来的。”
“那就奇怪了。”
他们尚未讨论出个结果,里屋又传来小凤的嚷嚷:“好痛,好痛啊!谁来理理我!”
“我来理你,我来理你!”
塔吉安娜用哄小孩的语气又回身进去。
这时,刘弦安才叹了一声:“我看那姑娘气质不凡,眉宇之间,像极一位故人。”
“是么?”
“不过不应当,”他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所认识的那个人,明明早已作古了。”
最后,刘弦安岔开了话题:“算了,还是说说她为什么会长出尾巴来吧?”
“对于这件事,我也是摸不着头脑。”
……
“你怎么会长出尾巴的?”
屋里,塔吉安娜给小凤盖上一床被子,好奇地问道。
尾巴虽然被她砍得只剩短短的两截,但能从这两截末端可窥全貌:尾骨自椎骨延伸而出,呈黑色的骨节,外部没有覆盖血肉,血是从被砍的骨节断面里渗出的,因为疼痛而时不时抽动。
这令塔吉安娜不得不想到昆虫或者蜥蜴之类的动物。
“我不知道……昨晚半夜突然长出来,还越长越长……到了早上我没办法只能砍了,”小凤把脑袋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我是妖怪……”
塔吉安娜笑道:“这算什么妖怪,世间有人长相特异,根本不足为怪。前些时候义父还接诊了一个全身长毛似的男人,长得和猴子一样,人家也好端端的讨老婆生孩子。”
“那叫返祖,我在家里的书上看过,因为所有人的祖先都是猴子……”
“好了好了,不和你争了,”塔吉安娜又拽过一块沾药的纱布给她把伤口包起来,“尾巴根部给你包扎好了,你就在这里乖乖趴着,不要乱动。”
“我会不会死……”她又闷闷地说。
“战争时候,有人断了一手一脚都活得好好的呢,你只不过断了两根尾巴,不会有事的。”
“你在安慰我,可是……我越来越疼……”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还疼吗?那怎么办……我给你拿些麻药过来……”
还未等她动作,她突然察觉不妥,赶紧再查看,小凤已人事不知,再一摸,额头滚烫。
“啊呀,不好,”塔吉安娜惊呼一声,向外面高喊,“义父,不好了,她的病情有恶化!”
再向两截包好的尾巴瞥了一眼,她狐疑地又将纱布揭开:“她的尾巴,是不是长长了?”
……
她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沉浮浮,到处都是看不真切的人和怪异的场景,一会天空崩了,落下无数火流星,一会又好似身处太虚中,与无数星辰比肩……
然后,陡然间,犹如从九天之上坠入凡尘,她身体一重,蓦地清醒。
“哎呀!”她弹起身,先摸屁股。后面光溜溜的啥也没有,她一喜,欢呼道:“我好了,我不疼了,我……”
然后才想起环顾四周:“这里是哪里?”
此地肯定不是药寮,她想,因为药寮没有这么破破烂烂的,一旁的家什都早已被用得开裂,身上盖的被子看起来也不怎么干净。
“为什么我变得毛茸茸的,”她低头一瞧,摸摸满满扎手的胸毛,再摸摸喉咙,“嗓音也如此雄浑……难道……”
被子一掀,她惊愕地盯着[哔]下的一根巨硕。
“天哪!没想到没了两条尾巴,却给我附带来这么多零件啊!”
(最近身体不太好,断更几天,31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