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房里,云泽正跟南山君隔案对坐,各自翻书。
南山君看的是一部古代王朝流传下来的法家善本,刚刚看到一句“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
这部法家善本,其实已经不是南山君第一次翻看,所以书页上很早之前就已经写满了蝇头小字的注解,甚至再无立锥之地。无奈,南山君只得起身,去一旁拿了一张宣纸回来,目光重新落在那部法家善本上,略作沉吟,便下笔如飞,仍是蝇头小字,很快就写了大半张纸,之后还会夹在对应的书页之处。
南山君确有这样的读书习惯。
在这个过程当中,云泽看书看得有些头疼,就暂且停了下来,将左手拇指与中指展开,掐住两边太阳穴用力捏了捏。与南山君手中那部法家善本一般,云泽手中的这本道家典籍,几乎每一张书页上,都写满了作为注解的蝇头小字,所以看起来就会显得比较乱。南山君或许不会这么觉得,可一眼看去,云泽甚至有些分不清哪些才是书本内容,而哪些又是南山君看书之后留下的注解。
所以很多天以来,云泽手中的这本道家典籍,才只翻了不过十几页内容。
揉捏穴窍以缓解头昏脑胀的时候,云泽注意到了下笔如飞的南山君,便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仍是蝇头小字,短短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写了好几行内容,最开头的地方,则是标明了那句“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的法家名言,便无奈笑道
“南山兄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南山君不答,闷头书写,等到一张宣纸已经写得满满当当,这才终于停笔,之后便将宣纸提起,轻轻抖动,想要加快墨迹干涸,以免夹入书本之后污了字迹。
南山君这才笑道
“读书明理,心有所感,自然需要书写下来,避免遗忘。日后再要翻到,就可以知道自己当时所想,并且以此为基础,继续琢磨探究下去,而这些记在书中的学问,也就可以真正成为自己的东西。”
云泽失笑。
“其实还是温故而知新的道理。”
南山君面上笑意更盛。
“善!”
云泽转头看向桌子角落。
在那一隅之地,文小娘正坐在一部书本上,只是不同于南山君手中的法家善本,也不同于云泽手中的道家典籍,而是一部佛门经本,正在认真研读其中记载的一则佛门经典。
模样精致又小巧的文小娘,双臂环胸,有些愁眉不展。
经典言道相传在老老年间,有一恶人,抓了一群百姓,杀人吃肉,且对一和尚说,你吃一块人肉,我就少杀一人,于是和尚就将所有人肉都吃了,却立地成佛。
在此之外,文中还曾提到,那和尚吃肉之后,又有一言,道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文小娘有些想不通其中的佛理。
这部佛门经本,是南山君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大乘佛堂之后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认真研读,就被文小娘给率先占去,所以书页上的字里行间,还未存在蝇头小字的注解,干干净净,那么佛门经典当中蕴藏的深意,或者同样记载其中的一些公案,就需要文小娘自己去理解。但不同于南山君的书读百家,类似的佛门经本,文小娘虽然不是头一回接触,可终归还是了解不多,刚开始翻书,就被这则佛门经典给难住,经本落在她的手中已有数日,至今也还没能翻开第二页。
瞧着文小娘愁眉苦脸的模样,云泽一阵好笑。
南山君也注意到文小娘满脸愁苦,哑然失笑,想了想,便凑过去小声问道
“要不你先温习一下其他书本?这本书等我看过,标了注解之后,你再拿去看的时候,就会轻松很多。”
文小娘气呼呼地瞪他一眼,重重一哼,双手啪的一下按在书页上,说什么也不肯将书本让出来,然后就瞪大了眼睛低头去看那则佛门经典。真奇怪,每个字拆开之后分明都认得,怎么连成一段话后,就让人觉得似懂非懂呢?
南山君无奈一笑。
其实这则佛门典故,义理并非很深,做起来难,可要明白其中的道理,却很简单,只是文小娘很少接触佛道佛理,所以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可如果换做大乘佛堂里的那只香火小人,或许只要看个开口,就能直接引出一番长篇大论。
南山君刚要开口指点,敲门声忽然响起。
文小娘正俯身用力去看书中文字,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立刻就被吓得一个趔趄,直接趴在书本上,摔得哎呦一声。
南山君起身开门,见到来人之后,有些意外,却也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键,笑着让开了位置。
“云兄此间正在读书,钟姑娘先里面请。”
钟婉游微笑颔首,无需客套,径入门来,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站在书本上双臂环胸气鼓鼓的文小娘,正瞪着眼睛瞧向自己。
钟婉游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随着钟婉游的逐渐靠近,那文小娘脸上的表情就逐渐变得僵硬起来,直到这位钟氏麟女最终落座在文小娘跟前的位置,小家伙就已经被吓得满身冷汗,悄悄挪着步子一点点远离,三步之后,扭头就跑,一溜烟来到南山君跟前的桌沿上,再用力一跳,就一个猛子扎进南山君的衣领中,不敢再继续露头。
南山君面露意外之色,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胸膛上面一个微微鼓起的地方,以作安抚,然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位钟氏麟女。
原来也是一位“顺势而为”的读书人。
顺天下大势,谓之顺势。
也便是说,无论云泽也好,钟婉游也罢,他们各自在为人处世方面的学问,虽然是由书本而发,但却因世道而成。倘若换做太平年间,这两人,无论前者或者后者,最起码也是一位正人君子,甚至有望能够成为一代圣贤。
但很不巧的是,竟然生在了这样一个濒临崩坏的时代,在某些方面而言,他们比任何一人看得都远,也比任何一人看得都要更加透彻,所以他们周身无形之中萦绕而成的书香气,才会不为文小娘所喜。
甚至需要如避蛇蝎。
南山君忽然有些惆怅。
他已经可以从这两人身上预见一些未来的景象。
可岁月长河却是一道无法阻止的洪流,无论是谁,都无法走到这座长河还未抵达的前方,以所谓的仙人手段阻止它的滚滚蔓延。那么事到如今,唯一可取的方法,似乎就只能是以横推天下大势的伟力,强行改变这座长河的流向,从而改变那个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可以预见的未来。
兵家有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所以有些时候,南山君也会去想,这所谓天下大势的本质,是否就是那座岁月长河,倘若果真如此,那么这座岁月长河的本质,又是什么?
是人?是天下万物?又或道家所谓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可即便是知道了天下大势的本质所在,想要横推天下大势,又要怎样的伟力?
南山君眉关紧蹙,已经没有心情继续读书,便将之前写满了蝇头小字的宣纸重新拾起,抖了抖,确认上面的笔墨已经完全干涸之后,就夹入书本当中,随后便默不作声起身到窗前,一只手搭在窗台上,轻轻拍打,望着窗外的景色,忧心忡忡。
云泽与钟婉游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这些总是忧人忧国忧天下的君子圣贤,心思复杂,往往让人难以揣度。
钟婉游将一路拎来的两坛好酒摆在桌面上,目光顺势落在那部仅只翻开一页的佛家经本上,瞧见了那则和尚吃肉的佛门典故,很早以前就曾在偶然之间翻阅过,也便随意扫过一眼,就不再理会,与翻书翻累了的云泽随意闲聊,又取了三只酒碗出来,无论南山君有没有心情坐下喝酒,总得做些表面功夫,便也倒了一碗酒搁在那边。
南山君还是暂且放下了这些忧虑,重新回到桌旁,只是显然有些不太痛快,便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只是借酒浇愁愁更愁,一阵唉声叹气。
云泽早便将书暂且合起,搁在一旁,见状之后便好奇问道
“南山兄是在忧心何事?”
闻言之后,南山君微微清醒,无奈苦笑。
“为了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明明想要防患于未然,却又偏偏无计可施,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云泽默然,望着愁眉不展的南山君看了片刻,大抵能够看得出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儒家君子,其实不太愿意与人多说此事,便在略作沉吟之后,开口言道
“南山兄若有困难之处,可以随时找我,不敢说一定能够帮忙解决,但多个人,终归也是多份力量。”
南山君唇瓣微动,最终还是轻轻摇头。
钟婉游已经拿了酒坛,为南山君重新倒上一碗酒,忽然瞥见在他领口的地方,文小娘偷偷摸摸探出一只小脑袋,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酒水,哑然失笑。
“文人风流好饮酒,就连喜欢读书的精魅,也爱风流?”
南山君一愣,察觉到领口异样,没好气地抬手将她按了回去。
闻到酒香,就连这些“顺势而为”的读书人都不怕了?
钟婉游摇头失笑,又拿了一只酒碗出来搁在桌面上,没敢倒满,就只刚刚铺满碗底的一小口,被她推到南山君跟前。果不其然,躲在衣领里的文小娘能够瞧见外边的光景,立刻挣扎露出头来,然后一跃而出,站在南山君的肩膀上,瞅了瞅桌面上的酒水,又看了看旁边两个“顺势而为”的读书人,仍是有些畏惧那些扭曲污浊的书香气,便忽然起身,猛地抓住南山君鬓间的一缕长发用力拽了拽,满脸委屈。
南山君无奈,只得拿上酒碗,转身走去窗台,将文小娘与酒碗留在那边,独自返回。
钟婉游扭头看向窗台那边,双手扒着酒碗边沿,整个儿都以一种头下脚上的姿势栽在里面的文小娘。
此类精魅,说是靠着汲取书香之气而成,其实很有讲究,生平只以两种无形之气作为食物,一种是来自儒家圣贤书、道家典藏,佛家经本的书香气,究其根本,便是来源于书中通过各种方式记载的道理。另一种,则是读书人身上无形中的书香气,但这一类的无形气机,却又因人而异,就像同样的一碗白饭,到了不同之人的手中,就会因为各自喜好的不同,往里添加不同的作料,那么最终形成的味道,也就有所不同。
文小娘最喜欢的作料,是浩然正气,也就是儒家所谓的以仁为本。在此之外,还有佛家向善,道家自然等等之类可以标榜“正统”二字的作料,除此之外的旁门左道,都不喜欢,甚至尤为厌恶,就像一个喜欢猪油拌饭的人,可以接受往里添些酱油,或者放些盐巴,但却不能接受有人往他那碗饭里加了糖粉,甚至辣椒。
众口难调的道理也是道理,但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就好像常人无法理解食腐动物,怎么会有如此古怪的口味。
钟婉游缓缓收回目光。
文小娘究竟怎么看待自己,钟婉游并不在意。
她给酒碗已经空掉的云泽,重新倒满了酒水,然后就听窗台那边传来噗通一声,原来是那个喜欢喝酒的文小娘,其实酒量极差,一小口酒还没喝完,就已经不胜酒力,咕咚一下栽进碗里,等到南山君去看时,才见到文小娘正脸颊红红地躺在碗里呵呵傻笑,还在摇晃四肢搅动碗里几乎没有下降的酒水。
南山君无奈掩面,只能将她拎了出来,然后就丢在桌面上不再理会,任其翻过来滚过去地随意撒酒疯。
之后的闲聊话题,就忽然转到了以后。
云泽与南山君两人,都要在离开北中学府以后,就去补天阁,以两人如今的修为境界,想要通过补天阁的第一层选拔并不困难,二十五岁之前的炼精化炁境,足够迈过第一层门槛,至于再之后的另一座门槛,就是比拼实力手段,所以总体而言,是与北中学府的入府考核大同小异,只是前者门槛更高一些,而后者则是门槛更低。
所以即便钟婉游想去补天阁,也过不去两道门槛。
如其所言,之后的一段时间,不好说具体多久,可能一年两年,可能七年八年,会继续留在北中学府,为了名入谱牒的客卿护院扈从一事,继续操劳。
毕竟这件事背后的意义,虽然有些虚无缥缈,但却不容小觑。
最后一碗酒的时候,钟婉游笑着望向云泽,轻声问道
“云公子可否有意来我柏氏妖城?倘若云公子愿意名入谱牒,柏氏妖城可以供奉待之。”
云泽闻言,愣了一愣。
南山君哑然失笑,压低了嗓音简单解释道
“在其位,受其禄,不谋其政。”
言罢,南山君别有深意地看了钟婉游一眼。
供奉与客卿之间的差别,像是云泽这般说是有着师门传承,其实却与野修散修没甚不同的修士,或许了解不多,可南山君却是一清二楚,所谓客卿,简而言之,便是“在其位,受其禄,谋其政”,身份地位等同长老,可终归也是外来之人,一个“客”字,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而所谓的供奉,则截然不同,虽然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虚职,正如方才所言,“在其位,受其禄,不谋其政”,说白了就是混吃等死,但也可以拥有实权,并且地位崇高,再要深入一些,若以云泽的年纪成为钟氏妖城的供奉,身后又有钟婉游这位明面上的钟氏麟女做靠山,身份地位甚至可以等同麟子麟女。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云泽已经恍然大悟,却仍是笑言婉拒。
钟婉游当即面露遗憾之色,道一声“可惜”,却也并未强求,反而主动提酒,与云泽南山君共饮之。
野松林。
一脸昏睡数日之后,宁十一终于幽幽醒转。
六脏六腑立刻传来一阵撕扯般的剧烈疼痛,又像火焰炽烤,让宁十一立刻疼出了一身冷汗,手脚也随之无意识地抽搐几下。
柳叶刀安静悬空,刀身流泻而出雪白璀璨的刀罡剑气,宛如沉香倒流烟,悄然落在宁十一的小腹上,随后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将其完全庇护在刀罡剑气之下。
阴雨霏霏,时至今日也不见放晴。
宁十一略有些空洞的眼神逐渐凝实,开始大口喘气。
这场春雨,依然透着某种刺骨的寒凉,但是相较于之前,已经柔和很多,或许是与那座山寨里的怨气戾气有着一定的关联,只有等到各种邪煞阴气全部散尽之后,这座已被雨幕笼罩了许久的山村,才能重见天日。
约莫一炷香后。
宁十一尝试着动了动手脚,挣扎起身,最终靠在旁边的一棵松树下,柳叶刀已经重新入鞘。
地面上长满了蘑菇。
但在面前不远处,还有几棵已经坏掉的蘑菇,干干皱皱,带有萎缩的斑块,变色、变臭,表面也已经生出了一些粘稠的滑液,雨水冲之不去。
宁十一仰起头来,病恹恹地看着山顶高处。
天低云暗,倘若能够上去山顶,或许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那黑漆漆的云层一般。
她就这么怔怔出神的看着。
淫雨霏霏,不见晴天。
山野间,一伙早在多日以前就已经拔营起寨的山贼恶匪,正在跋山涉水。
不巧,从前两天开始,就遇见了毛毛细雨的天气,山路变得愈发泥泞难行,就很大程度上拖延了这一伙儿好几十人的路程。可即便如此,这拨山贼恶匪,依然速度极快,短短两天时间,就已经走出了约莫两百多里。
可那毛毛细雨却是阴魂不散,甚至颇有些越下越大的趋势。
在某座山上,半山腰处,有着一座早就荒废的破庙,被这一伙儿山泽恶匪暂且当成了落脚之处。
屋檐下,人高马大的童乐神情严肃,凝视着这场春寒料峭的毛毛细雨,身边跟着双眼眯起的麻杆男人,同样抬头看着天上那片一望无际的厚重铅云。
童乐头也不回,忽然问道
“一群装神弄鬼的凡夫俗子罢了,你来解决?”
麻杆男人笑了起来。
“给人家点儿面子,好歹也是阴鬼邪祟来着。”
说话间,男人已经顶着这场阴寒刺骨的毛毛细雨,抬脚而去。
玉珠峰上,忽然传来砰然一声。
靠近悬崖之处,一些积雪就窸窸窣窣地落了下去。
冰窟中,缺了一颗门牙的傻书生陈也,正用左手捂着右手蜷缩在地,疼得眼眶通红,龇牙咧嘴,然后像是孩子撒泼一样蹬了蹬腿,这才终于缓过劲儿来,红着眼睛大口喘气。
凭空之中,传来一声轻蔑嗤笑。
陈也一愣,猛地翻身坐了起来,捂着已经开始红肿的右手,差点儿没忍住就要破口大骂。
虽然忍住了,但表情却是相当难看。
妖族武神嗤笑道
“洞明圣地的那个老秀才,早就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想要离开冰窟,必须开辟气府。虽然你只是个半吊子,但好歹也能算得上是读书人。怎么,听不懂人家说的是个什么意思?还是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纵奇才,成了上三品修士之后,就有气府境的本事了?”
陈也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一声,自以为别人听不清楚。
妖族武神当即冷哼一声。
“自古以来,纯粹武夫的修行之路,从来都是最没有任何捷径可言,更何况我已将那武朝传承的炼体之法尽数教授于你,也算是付过了借你身躯一用的报酬,勤勉与否,境界如何,就全部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想要修行,又无气感,想要炼体,又惫懒如同猪猡一般,敷衍塞责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
妖族武神鄙夷笑道
“假如说,就只是假如,那位名叫宁十一的年轻姑娘,当真答应下来与你结成道侣,洞房那日,是不是也要我来帮你?”
陈也脸色一沉,刚要破口大骂,就忽然见到冰窟洞口的冰层外面,忽然多了一道人影出来,正悬空而立。傻书生稍稍一愣,就立刻扑了上去,一边大声嘶喊,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一边将右手捏拳用力砸向寸许来厚的冰层,砰然作响,震得上方积雪一块儿又一块儿掉落下来。
一寸之隔,天壤云泥。
老秀才当然可以听到里面那个傻书生究竟说了什么,但也可以听不到,为了一个耳根子清静,便毫无疑问选了后者,只是老秀才或多或少有些狐疑,意外于这个修行天赋并不如何的傻书生,修为境界怎么提升如此之快。
但老秀才并未久留,很快就凭空消失。
冰窟里的陈也,话音戛然而止,然后满脸气氛地一拳猛砸看似单薄的冰层,震得整座冰窟都是砰然一震,上方落下许多积雪,从冰窟洞口处一闪而逝。
片刻后,冰窟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带着颤音的哀嚎。
“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