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一席话把应虹翎问住了,她的性子向来自由自在,一往直前,从来也不擅长玩那些迂回。
她素日里敢说自己小姐的坏话,但若是叫她点头同意孟青自己的话,她又会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孟青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不是长久的,若是一直揪着这一点,倒显得她不爱护自家小姐了。
可是,若要让她松口同意孟青过去,她也是很不情愿的。这几回和夜杀交手,应虹翎是最扯后腿的一个,她见不惯所有欲对孟青不利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夜杀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他的厉害可不是旁人吹嘘出来的,从前也没听过江湖上有他的真假故事,想来哪怕他不是鱼娘手下的杀手,也应该是个不爱出风头的性子。
应虹翎虽然不敌夜杀,但与他交手也多,看出他大抵是走的百家的路子,自己练出了一身本领,而孟青看中的就是这个,所以在发觉他并非那种渴血之徒,就想到要将这人笼络过来。
沈迟寒是千障谷高徒,有资格争谷主的,他早早成名,轻功暗器机关术具是厉害,对上这暗夜里来去自由的夜杀,也不好说谁的功夫更诡谲一些。
可有多年经验,沈迟寒还是胜过夜杀一筹,所以他再怎么厉害也蹦跶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而且为了捉住这个年轻人,不只是沈迟寒假意离开又返回,云修云罗兄妹并着应虹翎,都早早地在这条街上分散开来,就等着夜杀出现。要说他天赋异禀,可能够在这几人的封锁之中走出的话,早前刺杀孟青也就不会失败了。
但孟青身手大不如前也是不假。莫看她如今蹦蹦跳跳跟个没事儿人一般,她之前受人一掌,伤在心脉,伤势极重,用药温养到现在,也不敢敞开了使用内力。沈迟寒笑她内力十不存一二,那柄断厌刀孟青如今是真的拿不起来了。
这消息若是传到江湖中去,恐怕天南海北的侠士们都要来争一争她这第四的位子。但是如今孟青身在明都城,对于那些江湖人来说,这里是他们尽量不踏足的地方,所以就算消息传出去了,孟青也还能讨得一时清净。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答应了要帮卓凌坐稳这个皇位,孟青和祁泽也不会放弃自在的日子回到明都来,也就不会遭遇那个神秘的老人,受他一掌,经历一遭险死还生。
那老人无名无姓,孟青只查到他与宫中有些联系,不过这一掌也是他以命换来的,人死灯灭,孟青手里没有证据,虽然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却也奈何不得。
她也只能乐观地想,除此一掌伤的重了些,需要挺长一段时日恢复,但也并非没有收获。人外有人的道理总算是在她心里扎下根来,日后孟青可不会再小看宫里那位的能力了。
这心思若是被沈迟寒知道,恐怕得指着她的脑袋破口大骂三天三夜也不罢休。
——你说的好听,怎不见你真的这样做了?!
祁泽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恨不能带着孟青在身边,就是怕她不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兴致来了便胡乱动作,惹得恢复时间越变越长。
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能人呢?
沈迟寒就是他威逼利诱来的。他爱自在日子,自觉管不好千障谷上下,便赶在小乔师兄反应过来之前偷摸着跑了。
但祁泽说好了要帮着他将小乔师兄继承千障谷的事情摁死为事实,沈迟寒来了后却发现,孟青才是真的麻烦缠身,丝毫不比小乔师兄省事!
有机会和年轻人打一架练练身手也不能减少他心里的悲愤,沈迟寒觉得还不如在谷里和师兄一较高下呢,就看谁厉害,先把谷主的位子推到对方头上。
这胜负分出来才算有趣嘛!
这样想着,看孟青一脸轻松地过来了,便没忍住,手指隔空一指,道“以身为饵,能的你!”
孟青歉然一笑,道“能够早些解决,当然得选最快的法子,总不能叫师兄日日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全,那还不得把你累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也阻止不了孟青走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孟青走到夜杀面前,配合他弯下腰来。
这个轴起来有些疯的年轻人此刻被制服了,但一颗心还是自由的,面对孟青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就好像你不能要求一把出鞘的利刃掩饰自己的锋芒。
但孟青是真的欣赏这个年轻人,她觉得夜杀这份杀心不掺其他,很是纯粹。
她没有马上开口询问什么,只是那唇角一抹笑,在应虹翎等人看来是叫人感到无奈的,心道孟青又因为才华而打算放过一马,这夜杀的命也太好了。
在夜杀看来,这笑容却让他不住地恶寒。
他在世间已无亲朋好友,总有十多年没有感受过纯真的善意了,还能分辨得出来,但心里不明白。
何况孟青确实盯上了他的一身本事,就不是为了做善事来的,笑容里还是混杂着利益,这当然让他很不适应。
这个方才还一脸无畏的年轻人竟然往后挪动了一点,云修见了没忍住笑出了声,道“还是小姐厉害,话都未出口,就已经叫人害怕了。”
夜杀根本不惧死亡,但他竟然害怕孟青的笑。
孟青见状也没收敛唇角的弧度,只是纳闷道“我好像还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坏事吧,看你原本也不害怕我呀,怎么现在变得傻乎乎的。”
应虹翎跟了过来,道“我看他怕是见了小姐心生仰慕,又有任务在身,把自己逼傻了吧。”
这丫头,一开口就不说好话!
就连在马车里的云罗都偷偷撩起了一点帘子,在听外面的动静。
孟青失笑,倒也不和夜杀废话了,只问“我与鱼娘已经和解,你是还没有回去过,无人告知这才又来杀我了吗?”
夜杀却骤然沉默下来,好半响才答道“此事我确实不知,但哪怕知道,我也是会再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