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可是要焚香沐浴,换了新衣之后才好过来?
但凡脑子清楚些的,都能看出当家夫人和孟青之间已经势如水火。
原本是齐氏容不得孟青,但经过昨夜,谁也明白并非是孟青软弱,而是人家不在乎,她若是想做些什么,就连齐氏都得乖乖地收敛自己的脾气。
孟知瑫与孟青原本又有另一桩官司,是实打实起了冲突的,为此,久不管大房的老太太都发了话,叫孟知瑫去小祠堂里住着。他们已经有了矛盾,很难想象孟知瑫会不计前嫌,出了小祠堂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来给孟青道歉。
或者说他明着是要来道歉的,实际上是上门来炫耀的?
孟青面色不改,但云罗眼神古怪,似要透过阿正这小小的身子,瞧出孟知瑫在想的鬼主意来。
云罗显然与孟青想到一处去了。不过,说孟知瑫是来道歉的云罗不信,但是若说他是打着这样的主意,那更是软绵绵的一点儿用都没有,孟知瑫好歹也是个小大人了,能这般傻?
千机楼不缺银钱,孟知瑫如果要逞拳脚上的厉害,那他来了也只能讨打。
孟知瑫要来见孟青,这是一句实话,但说他是为了来道歉,其实不是的,但阿正不敢说。
不光不敢说,说了那些场面话之后,他也不敢看孟青主仆的脸色,只顾低着脑袋,显得有些颓然。
他不过是个供人差遣的下人,主子有什么吩咐埋头去做便是了,哪里有这个心思去探究,自然,也就轮不上他插嘴的。
不过他总觉得,这位三小姐并非那般愚钝之人,只是略想想,便能猜到自家少爷的打算不是道歉,而是上门出气来的吧。
阿正也不太明白,亲姐弟之间哪里需要闹得这样僵,自家少爷都受了责罚了,竟然还想着要出气,就不怕下回不是被关小祠堂,而是送回老家去令他读书备考了吗?
当年他学了话本子里的故事离家出走,没走出城外几里路就被逮了回来,夫人当时便说不准他准备武举,硬是要送他回老家去,头悬梁锥刺股,若是科举没成,便一直待在老家不让回来了。
知子莫如母,只是说出读书二字,孟知瑫就蔫了。
但显然这回孟知瑫是铁了心要给孟青一点颜色看看,哪里顾得上这些,他就是要出口气。
他近来被关禁闭,虽然因为齐氏早就打点好了,也没谁敢给他委屈受,日子过得不算艰难,但是他毕竟在府里头“作威作福”了十五年,是头一回栽这么狠。
那日阿正是跟在他身后一同上街的,可不过是去与老板讲价的功夫,孟知瑫便不见了人影。阿正还没来得及心急,就听说那边孟家五少爷和人起了争执。
一晃十五年,襁褓里的婴孩长大成人,看模样就知道他是被娇养大的,不过言语间是为了给旁人打抱不平,所以当时孟青并没有将这场冲突当真。
她早就看过孟府人的画像,但并不打算相认,只是她正要说明白自己并非仗势欺人的时候,辛家舅舅便路过那里,认出了孟青。
孟青的那双眼睛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目,样貌又和母亲生的有五分像,孟知瑫从未见过便也罢了,辛家舅舅突见旧颜,又看见孟青一双靛色瞳,便直接认出了她是谁。
记得孟知瑫那时候如遭雷击,估摸着心里还嘀咕自己怎么会有一个仗势欺人、倒打一耙的亲戚。
那上来便撞了孟青,又装糊涂不受她银钱的老汉只顾着倒地痛吟,时不时便叫唤一声受人欺负了,倘若有人为孟青仗义执言,他便也要赖上那人。
等到孟知瑫过来,根本没人敢开口,只听得老汉一个人言语,他就先入为主,没给孟青一个解释的机会。
鱼娘此局做的简陋,可是事先摸清楚了孟知瑫的性情,又知道辛家舅舅当日何时路过,一切便很是简单有效了。
而孟知瑫这边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他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不需旁人说,他心里也明白,但从不偷奸耍滑,做那等恶事,偶尔上街心情好了,还愿意帮衬别人一回,得一两句赞誉他心里也高兴。
齐氏管他管的严,自小便请了师傅教导,可是旁的都好说,天生的急性子却不好改,那日不过是听人说前头有个姑娘仗势欺人,他走过去亲眼看见那老汉倒地不起,姑娘却冷着一张脸想要离开,他便恼了。
少年人有一腔热血,见不得这种事情,孟知瑫便上前去与人理论。可也不知道那日他是吃了什么炮仗了,话说出口有些冲,
但事后想想觉得不对,那也没道理送上门去再叫人羞辱一番的。
他本来就在街上被长辈训斥了一通,回府被关了禁闭不说,还没等自己出来,又听见亲娘受了委屈,这口气孟少爷可咽不下去!
更何况这个他招惹来的煞星,转头便成了自己的嫡亲姐姐!
孟知瑫想到这个便对孟青有种微妙的敌意,他总以老大的身份自居,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得一个亲姐姐。
这可不是隔房的堂姐堂兄,是正儿八经踩在他上头,能够管他的人物。他们两人才见过一面,自己便被提溜到小祠堂里生生关了好几日的禁闭。
且不说他的错愕和失落,就是这几日禁闭过来,哪怕他心里对这个新认识的姐姐曾怀抱有一丝一毫的憧憬和仰慕,此刻也化为乌有了。
何况没有。
有的只是不服输、陌生和抗拒。
孟青在十五年前被齐氏下手暗害,便是因为当时齐氏生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有了儿子便意味着齐氏在府里有了倚仗,不再需要靠着养她这个大小姐保住正室夫人的位子,又见孟家女儿也能分去家产,才动手害人。
所以孟知瑫之前根本没有与孟青相处过,何谈感情?在他尚且懵懂不知事的时候,孟青就已经险死还生,跟着祁泽一路跑到漠北姜古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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