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烦恼这些琐事,也不是卓凌大手一挥,说不管了就可以不管的。
就算是知道这许多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故意拿来恶心人的奏折,该批阅的卓凌还是得一本一本地写好,然后随手一丢,只可惜不能在朝上丢在对方的脸上。
南北之战,分明是南越野心挑起,出战时他们没捞到关键的位子,现在就一口一个劳民伤财,好像他们真的是为民生着想一样。
卓凌暗自记下这些人的名字,心说总有一天要收拾齐全了,一个一个都抄个干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看他们是真的两袖清风全为国、为民考虑,还是家里金银遍地!
他们也不是不明白事理,但是无利可图的生意便是亏本,他们不想做。
说到底,还是自己人的数量不够多,或者得快些拿到玉玺……
正想着,茶水已经换了新的,宫女不敢多言,轻手轻脚地将茶盏放在了桌前。
曾在江湖时,无人太过在乎诗酒茶这样的风雅事,哪怕是卓凌的师父不怎么掺和同门之间的打架切磋,喜欢看书下棋,卓凌也从未见过他讲究喝茶,反倒是喝酒的时候屡次嫌弃酒碗不够大。
从小没人刻意培养,千金一两的茶叶和路边的大碗茶有什么区别,卓凌品不出来,喝茶只是想提神醒脑,不然他宁愿喝酒。有些茶实在是太贵,还不如买一坛陈年佳酿。
茶盏之中的清澈茶水似春,映着白色的杯壁,刚放下时荡起涟漪,一层淡淡的白雾飘散,就算是大老粗,这时候看了也能说出些风雅的词句来。
卓凌却有些敬谢不敏。他想到了之前被孟青拉着学习辨毒,当时孟青手边只有茶,就把毒下在茶水里让他喝。那可真是段可怕的日子,叫他现在看了这相似颜色的茶水还有些害怕。
真是不巧,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了。卓凌心想,若是被孟青知道了,一定会笑话他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容易就被吓住。可她也不想想自己那手段多粗暴!
卓凌刚要端起茶盏,手伸出去却一顿,另一只手很快就反手将毛笔丢掷了出去,擦着宫女的脸颊飞过,只让她感觉到颊边像是碰到了水滴一般凉。
一声奇怪的碰撞声随即在她身后传来,接着是卓凌的那支笔摔落在地,中间断裂开,插着一把小小窄窄的利器。
利刃破空而来的声音这才穿到她的耳朵里,像是风声里虫子扇动了翅膀,很难分辨,但是看着后怕。
这时候另一位宫女也瞧见了在她身后忽闪而过的一个影子,也看见卓凌忽然翻过桌案,手里拿着一把长剑。他挥剑就刺,在那宫女还没有缓过神后退之前,剑身险险从她肩上穿过,架住了来人手里的短刀。
那宫女只觉得心都不跳了,好像自己已经死在当场,可是随即就感觉到身后有一个温暖的怀抱靠近,随之而来的是锋刃之间互不相让地摩擦声。她僵硬着身子,无法看见那人是什么长相,却在恍惚间看见了卓凌剑上有一点蓝色的影子。
“噤声!”卓凌猛地伸手将她推开,随后和来人刀剑相交,你来我往打的难解难分。
被推开的宫女哆嗦着往一旁挪动着,就是想喊人来,此刻她的喉咙却像是哑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深宫之中竟然有刺客!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可是另一位就比她镇定多了,或许是看见卓凌神勇的身姿,心里就算是害怕,也没有太过慌张,不过是有些发抖罢了,她竟然还记得将手里用来挑剪灯烛的剪子紧紧握好。
不知为什么卓凌不让喊人来,这殿中发生的事恐怕也不能瞒过外面的侍卫吧?但既然是帝王的吩咐,她自然照做,很快给自己找了个藏身的地方,却忍不住看着卓凌与来人打斗。
能够被太后娘娘挑选来伺候卓凌,除了同为薛姓的姑娘,也因为她们足够识相,心里不缺少野心和念想,却也知道什么该做、又有那些不能够触碰。
而她比那位家中又富裕些,所受的教养也不太一样,恐怕人也是讲究底蕴的,所以她现在还能够镇定地看着殿内疯子一般的打斗,那位却已经昏过去了。
可越看,她越觉得不对劲。
来人速度极快,她没能够看清楚面容,不过能看出那人身形纤细,以她的经验来看,那应该是个女子。
她每次看见那人的身影与卓凌的身影重叠时,都听得见利器交锋的声音,有些刺耳,也能想象其中的危险。但是偶然看卓凌停住时的表情,竟是在笑。
那笑容可不是这些日子让他们战战兢兢的笑,倒像是玩的开心了,一吐心中郁气,真正开怀的笑。
他手中的长剑细窄,挥动时映着烛光,能在剑影之中看见银色的光带。来人却是一身黑,手里的短刀也照映不出光来,看的久了越是跟不上她的影子。
打了许久,眼见着卓凌好像慢了下来,却又听见那人一声轻笑,很是慢待,宫女有些急了。她不是不知卓凌也曾在江湖门派中拜师习武,只是今日这刺客却好生厉害,而且他们打了这么久了,外面竟然无人进来,恐怕不妙。
她正欲悄悄地离开,去到外面找帮手,可是也不知道那人的眼睛是不是多长了一双,她才一动,身前的柱子上就多了一枚薄如蝉翼的柳叶刀。
她吓得往后一倒,没忍住喊了出来“有刺客!”
正逢他们二人在此兵刃相交,身影交错,竟是直接停了下来。
来人伸手摸了摸脖颈处,染了两指鲜血,随意地擦在了衣摆上,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姑娘会做的举动。
不过如果是孟青,这就不奇怪了。
卓凌却是毫发未损,还能这么快地察觉到异样,保下那个宫女——虽然孟青也不会来真的——让她很是欣慰,道“这半年忙于政事,武功也有这么大的长进,果然是青出于蓝,我老了。”
卓凌捡起剑鞘收了剑,不骄不躁,道“不论是兵器还是……都是我占了小师叔的便宜,是我胜之不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