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魏晋桐自持身份,被人下了面子,没有发火便已经算是脾气好了,程芮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谁都不愿意低头,生怕此刻妥协了,今后便失了“自由”,于是等待的时间便显得更加漫长了。
只是程芮余威尚在,闹得魏晋桐时不时便要用余光偷看她的动作,又看到她手里的血腥,顿时觉得胸中有股气在翻腾。
这场面实在是叫人倒胃口,程芮现在还不收拾干净了,偏要磨磨蹭蹭的,怕是想要借机给孟青一个下马威,但是同时也苦了魏晋桐一起吃这个教训了。
他倒是一直想不明白,程芮究竟是真的疯了,还是她就是喜欢这样恶心人的东西,竟还能往自己的脸上用,隔几日就换一张新的脸。好看是好看的,毕竟这些脸原本的主人都是美娇娘,然而想到程芮的岁数,畏惧之余,更多的就是嫌恶了。
亭雀奴领着孟青“姗姗来迟”,起初并未察觉出他们之间微寒的气氛,倒是孟青压着唇角,硬生生将三分笑意也弄没了。
面前小小的一间房,虽然魏晋桐开着窗子,可血腥气是怎么也遮不住的,一瞬间孟青想过许多常人见了得做噩梦的场景,可是真正走进去了,才知道她还是太天真。
不是什么寻欢作乐时的特殊玩法,也不是魏晋桐先前在此刑讯了某人,甚至这屋子里布置得颇为用心,从小而细微之处还能看出布置者的一些习惯,或许就是魏晋桐自己亲自布置的。
但是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女子,手里拿的是新鲜刚剥下来的一张脸。
虽然说江湖人出门在外,为了防止被人寻仇,或者干脆就是不想暴露真实身份,除了用面具遮挡自己的脸,也可以使用人皮面具彻底改换面貌,但是“人皮”二字在原来可能还能对应上,到如今还在用人身上弄来的材料做面具的就寥寥无几了、
一来这材料来源太过阴损,二来也比不上别的材料结实耐用,可孟青此刻便看见了一个正在用人脸制作面具的女人,血腥气从她的身边蔓延开来,就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泥水,糊在口鼻处,让人难以呼吸。
这若是个下马威,倒也有几分效力,只不过孟青心中再如何骇然,面上也是不带分毫的。
这会儿亭雀奴也反应过来,闻见那些血腥气,诧异地望向程芮还有她拿在手里处理到一半的东西。也不知道就这么会儿功夫,他们是否又商量出了别的办法,亭雀奴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圆场,还是直接装作无事发生。
孟青显然是不好糊弄的,若是程芮没有拿着那样血淋淋的一张皮,就凭她现在的样子,绝对会被当做是跟在魏晋桐身边伺候的姑娘,也少有人会对她产生过多的警惕。
可偏她自己撕开了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具,这会儿冷着一张脸看向孟青,可眼睛里是带着惊艳和嫉妒的,恨不能凭空变出一把刀子,直接将孟青的脸剥下来一样。
这样的恶意孟青不可能察觉不到,若是换了别人在这里,或许得惊慌一阵,可她又与常人不同,见着程芮凶恶但是并不直接上前来,她就知道这个似是有些本事的女人还越不过魏晋桐去。
而魏晋桐虽然没有殷勤备至,可态度和亭雀奴一样,都是平和的。
他直把程芮当做是不存在一般,掐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请孟青坐下再聊。
程芮也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和他对着干,只是将手里那块处理了一半的新面具随手一丢,双手沾上的血半干涸了,也被随意地扯过铺在软塌上的薄毯擦了擦,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痕迹。
她站到魏晋桐的身后,尽职尽责地做起了护卫,而亭雀奴也想要站到自己主子身后去,可被孟青叫住了,最终在魏晋桐的示意下站在了她的左侧。
“这样倒是不显得我势单力薄了。”孟青看起来很满意他的识趣儿,“这样伶俐的人儿,也只有在南边才多见,换了在北边,喊一声都不一定愿意来。”
她坐在有扶手的高椅上,一点儿都不影响她拔出短小的兵刃,亭雀奴站在她的左侧,也丝毫妨碍不到她随手发出的暗器机关。这不是孟青精心计算过的结果,但是巧合也能使人心情愉悦。
但孟青隐晦地打量了一会儿魏晋桐这个人,觉得此行最大的变数就是在他身上了。因为他先前故布疑团,孟青并不怎么相信收集来的情报,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别人随口一提,说魏晋桐沾染上了烟瘾的事竟是真的。
夙流萧能够看出来的东西,孟青这个在使毒上颇有天赋的人就更不可能忽视了魏晋桐的异样。只一眼,孟青还来不及惊讶他已经消瘦下去的模样,脑中就已经浮现出这瘾毒发作时的样子。
曾经初来南国,孟青也见过许多如他一般模样的富贵人家子弟因为旁人推崇,或者是自持身份,并不将后果放在心上,一个个争相使用,到最后无一不是病痛缠身、英年早逝,还只能落的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遗容,几乎瞧不出当初的风采来。
若是魏晋桐想要和魏屏争夺大位,怎么也不能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吧?不说旁人无法接受一个瘾毒时常发作,发作了便可能六亲不认的人登上大位,继而掌握一国的命运,就算是他能够控制住自己,于寿数上有碍,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孟青可不相信一个拎不清的人能够走到这样远,那么便是他有这个底气,坚信自己即便沾染上了瘾毒,最后也能平安无事。
除非天灵地宝傍身,能够恢复他身体上受到的损伤和消耗,还有便是……
孟青想到了夙流萧身上的小东西,顿觉豁然开朗。她的身上也有宝贝护身,便相当于提早掐住了魏晋桐的一张底牌了,无论如何都叫人送了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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