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程芮方才袭击孟青不成,反倒自己出了丑,就一直被魏晋桐刻意地忘在了一边。他明白程芮的想法,但是看孟青这般和善,魏晋桐也不愿意先行撕破了脸,好叫孟青逮住这个把柄,日后再商谈便不可能有这般好的条件了。
孟青是商人,魏晋桐也一样想要得到最大的利益,程芮于他而言虽然是长辈,却也是先有谢家的恩情,再有她为报恩护卫魏晋桐左右的事。
魏晋桐觉得自己都还未责怪程芮擅作主张、脾气日渐增大,只知道仗着年纪大作威作福,现在叫她晾一晾,都不能算是委屈。
可这也只是他一人的想法,在程芮这里就不是这样算的了。她本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只顾眼前三分地,在孟青手上吃了亏,便一定是要讨回来的,根本不管是否是自己种下的苦果。
又因她早年的凄苦经历,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今日的功力,却还是只能做一个见不得天日的人,程芮最是见不得旁人过得顺,其中以年轻美貌的姑娘尤胜。
孟青年轻而美貌,一双异色瞳并非罕见,然而生在她的身上,却有着旁人没有的绚烂光彩,便是普通的一个女子见了都要嫉妒,何况是程芮这个不讲道理的。
程芮对孟青的敌意和怀疑还未消解,又发觉方才的动静不对——孟青的双目是对着魏晋桐的,施下暗示的对象主要也是他。因为魏晋桐没表露出被人控制的呆傻样来,所以亭雀奴完全没想到孟青还能有这一手,程芮却是将这点滴异状看的一清二楚。
她也是个走阴毒路子的人,虽然没有习得这样的本事,也说不清孟青究竟是如何动的手,但是深信自己的感觉不错。她在孟青身上觉察出了几分邪性。
然而千金之子就在此间,只要觉察出一点不对劲来,就足够给程芮一个发难的理由了。
说是名门出身,竟也学了这样的功夫,还不是外表光鲜,里子指不定烂成什么模样了。程芮想着,冷冷地哼笑了一声,看孟青的眼神也透出来了一些。
孟青给她下了不知名的毒,是程芮的蛊虫解不了的,但她手中还存着几丸可解百毒的药丸。正好没人阻拦,程芮已经吃下一丸药,再运功将毒素都逼到了左手上,使得自己恢复了知觉。
此刻正是孟青说要帮魏晋桐实现愿望话音刚落,于是,程芮便喊道“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只听殿下说如何对付魏屏,殿下可曾听她真的许诺过什么?不过是用虚无缥缈的未来换殿下的信任,一个女人而已,难道还真的能够代表北朝皇帝不成?”
她方才所说,一无真正的承诺,二也无文书作证,孟青自称可以代表她那个师侄,可是也无法证明这一点,万一她就是说来耍人玩的呢?
这便是在质疑孟青的能力,或者是她的目的了。
即便还不知道孟青故乡何方,只凭北朝新帝是她的师侄,魏晋桐怎么敢相信她真的会以真心相助,而不是借机讨了信任,转头就率军灭杀南越了?
魏晋桐恍然看去,不是没明白程芮未尽之言,却也只能对孟青尴尬地笑了笑,道“芮娘子在说什么胡话?”
他还是下意识地记住了不能将程芮的身份揭穿,还是在防备着孟青的。程芮或许不能危及孟青的性命,但是她此前在江湖上闹得太过,早就是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魏晋桐可不想因此被孟青记上一笔。
可关于程芮说的这些话,他只得苦笑。现状便是如此,孟青根本不需做出什么许诺,魏晋桐便要腆着脸凑上去讨好,不然这交易最终可能变成在北朝大牢里为保命的无奈之举,届时必定使他付出更多。
金陵城如今是个什么情形,魏晋桐只是不说,不代表他看不明白。总也是要去和那“天纵奇才只恨生作女儿身”的魏屏争大位的,要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棒槌,他就只管在长阳城享受富贵便好,醉生梦死也是快活,又何必出走来寻一线生机?
程芮却将这些魏晋桐不愿意多提的事情揭开,好像也揭开了他的伤口,并且往上面撒了盐粉一般,真是叫人心中钝痛。
魏晋桐面上讪讪,好像在担忧孟青因此气恼、拂袖而去,便丝毫不敢再提程芮点出的关键。其实他是心中痛骂程芮此人喜怒无常徒增冤孽,白活了这么大岁数,却永远学不会见机行事。
或许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还是从前那个世家贵女,永远不需要看人的眼色?
魏晋桐简直要被她弄怕了。不过,经过她这样一闹,魏晋桐又觉方才好像有灵光一闪,只可惜他没能抓住。
好像忘记了什么……
孟青把他的沉思看在眼里,没再施展暗示了,那双眼睛也还是如湖光潋滟,叫人一时看的痴了。
程芮便又要骂她“我看商谈是假,来勾引男人才是真吧?外面随意挑一条船过去便是了,偏要来这里……”
“桃花娘子程芮,对否?”孟青抬眼看过去,只一句便叫程芮哑了声。
自然,当年她就敢孤身血战,丝毫不将所谓江湖正道放在眼中,现在也是不会害怕被揭露身份的。只不过孟青这话来的没有预兆,又恰在程芮动怒时轻飘飘地抛出,才有恍若千金的重量,压在程芮心头,叫她惊诧非常。
魏晋桐眸光一闪,亭雀奴也悄悄挪动了脚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暗自警惕。
程芮的身份上不了台面,不是说这天下就真的有那样多的清白人,是她当年的行径着实非常人所为。
君不见,孟青也被人说是狂、是狠,唯独没有几人敢说她是个魔头。素日里笑骂她的,也不过是一时气恼,回转不过来,这才借着关系亲近敢骂一骂她邪性,却有几个当了真?
但程芮直到如今,依然沉迷在鲜血之中不可自拔,有时不说魏晋桐,亭雀奴这个练家子也惧怕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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