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个闲职在身的孟老爷,表面光鲜,仿佛当了多大的官儿,平日里其实连大朝都不一定能去。这段日子正赶上太皇太后病了,面对新帝的强硬手腕,底下人起了逆反的心思,他也随大流。
不过这人脑瓜子不太聪明,也胆小,唯独把官场里的那些两面三刀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小心地踩着众位他惹不起的人的底线,平日里就当自己清高,不爱与人结交,便没了结党营私之嫌。
上头是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却不想遭殃,虽然是随大流,却也不想因为表现的太过殷勤而被人推出去当别人攻歼的靶子,当值的日子就还是去点了个卯,懒散应付过去。
不当值的日子他就舒爽了,仿佛卸去了一身的枷锁,也不需要留心有没有人关注自己的动向,可以搂着美娇娘一觉睡到大天亮。
今日也是如此。
祁泽起来的时候他还在会周公,等到他们出发了,孟老爷依旧呼呼大睡。
殊不知,他提防的那些同僚们,不是与他臭味相投,闲暇时会相约去青楼楚馆里听曲儿,就是根本不当他是一回事的,哪里会成天盯着一个小小的官儿在做什么。而且他这做派,和原来相比也没什么变化啊。
要说知道他是孟青的亲生父亲,一开始倒是有人起了心思,然而人家长着眼睛,会自己看,看出孟青与孟家明显不是同路人,在孟家这边下功夫也不能左右孟青,也就都歇了心思。
孟老爷成天“提心吊胆”,不过他被美人知己哄一哄、劝一劝,又把孟青忘在了脑后,这担忧不是为了亲生女儿担忧,就算是为了自己,也抵不过美娇娘的臂弯、香软的肌肤、殷红的唇。
这看着就是个不着调的,也难怪孟青对孟家不假辞色。
当家夫人齐氏也早早地就不管孟老爷想养多少女人、生多少孩子了,那外面的姑娘们再美,生的孩子软软嫩嫩,也不可能越过她的儿子去。
倒是被孟青刺激过了,齐氏觉得自己的儿子还不够优秀,所以给他请了老师,鼓足了劲儿要把孟知瑫培养成一个才子。
她不再提起孟家的家产,事实上按照孟老爷这样挥霍,过不了多久就要腆着脸来讨媳妇的嫁妆了,又能给孟知瑫留下什么?
然而她不管事,却总有事情来找她。前些日子孟老爷后院里有个姨娘病逝了,整个孟家就都拿心照不宣的眼神瞧着齐氏。
孟老爷也为了这个他早已经忘记名字的女人过来旁敲侧击了几句,仿佛这样就全了他的“深情”,问过了就回到了他新欢的屋子里,也不管下人之间的流言。
而且这个新欢并不是林姨娘,是个妖妖娆娆的女子。
齐氏虽然不管,她身边的人却看不过去,非得要知道这狐媚子的底细,可这一查倒是好笑了,原来新欢并不“新”,是四年前就跟了孟老爷的,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齐氏不太记得这个女子,但她身边人一查,便立刻想了起来,当初这女人生了儿子便骄狂,又霸着孟老爷吹了许多枕边风,是个顶顶狐媚的。
不过,人家虽然明知自己只能做贱妾,但也想哄得孟老爷帮着活动一二,变为良妾抬进孟府里来,这样她的儿子自然就是庶子,而非婢生子,在孟老爷百年之后也能拿一笔财产。
她算盘打得好,却不料孟老爷不是因为胆子大而在外置外室生子,而是因为他一直以此风流为荣,总说是姑娘们放不开他,他却当姑娘是红颜知己。
其实孟老爷也是知道家中境况的,女人哪里都能养,养在家里却是什么好都讨不了,所以都不需齐氏出手,孟老爷一听她这要求,当即便冷了心思,此后便不再提起过她。
还以为这个女人从此会消失在明都城,却没想到她宁可抛弃了自己才两岁的稚子,也要跟来孟府享福。
而她有这个机会,却是因为林姨娘怀了孕,身形臃肿不再受孟老爷喜爱,后院里的其他几位也都是很多年不被孟老爷提起的“老人”了,加上病逝的那位腾出了住的地方,才让这外头的狐媚子有了机会进府来。
齐氏对于这个家已经心如死灰,除了自己的儿子,竟是只有孟青的消息能够在她的心上多停留一瞬。她尚且不知道孟青的打算,只是看出来那件旧事在孟青那里并非是了结了的,齐氏有时总觉得自己是在等死。
已经预见到自己的结局了,齐氏倒是没有变的歇斯底里,更像是已经心存死志,不过,在得知孟青回到明都城却不再在孟家居住,她还是高兴了几天的。
一直到太皇太后找孟青和祁泽说起昔年旧事的这一日,或者说这个晚上,宫里是一片静溢,宫外的孟家更是不懂得将会有怎样的风雨降临。
但太皇太后不乐见这个局平淡的结束,于是在孟青和祁泽走后,她叫来了自己的心腹,连夜出宫去了孟家,告诉齐氏祁泽的身份,并且说他们在宫中与太皇太后相谈甚欢。
要是换了朝臣,听见这话不会有什么讶异,毕竟这世界上唯有利益是永恒不变的朋友,昨日还都得你死我亡的两个人、两个家族,到了今日有了共同的利益,也可以忘记前尘,摆上一桌酒席,席间或者还会定下两边子女的姻缘。
齐氏这个内宅妇人看着总是用蠢办法,但其实她一点儿都不简单,曾也谙熟这样的规则,只是嫁到了孟家后发现曾心慕的夫君并非她以为的那样好,发现这世间还有如此多的烦人琐事,便逐渐改变了她。
她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内宅妇人,整日与夫君的妾室和外室勾心斗角还不够,还要费尽心力去防备着他们的子女。
说来也是讽刺,原先齐氏多年不曾生育,也曾将孟青当做是自己的孩子,并为了她的利益与人斗。
可等到孟知瑫降生,齐氏才有了真正的牵挂,并且为了这个牵挂做尽阴毒事,如今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她心里就不住地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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