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挣断了布条,脑袋左右转了一下,握拳朝着江栖迟砸下来。
他已经没有理智了,整个人都被暴戾支配,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叫嚣着
杀!
杀出重围!
死!
都该死!!!
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他的身体很痛,经脉骨骼都痛,痛得他几欲癫狂,唯有挥出他的拳头,将挡在面前的人、物全部捣碎,他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江栖迟飞快的抬手去挡,金色的光芒自动缠上她的手臂,给她裹上一层防护罩。
薛定的拳头砸在了她手臂上,江栖迟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力量推得撞到了墙壁上,她气血翻涌,忍不住闷哼一声,连歇一歇都没有功夫,她按住薛定的手臂,飞快的往前靠,趁着薛定蓄力未发的功夫,将他狠狠压下去。
她刚把薛定压下去,薛定就把她掀开了,此时的薛定,连她残留的那一点能量都制不住,江栖迟惯来平静的脸终于变了色。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得满头是汗,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办法。
到最后,看到薛定再度挥起拳头的时候,江栖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大不了被他一拳头送回须弥境,就是不知道没有了她的牵引,他的魂能不能冲破现世,回到须弥境。
或者,再选一个合适的身体。
江栖迟皱眉。
薛定按着她的肩膀,重拳舞动,卷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发,她眯眼,看到他的拳头在离她只有半指距离的位置停下来,挡住她眼睛的乱发蹭的她眼皮发痒,隔着乱发,她看到薛定眼睛里闪过片刻清醒,然后是迷茫。
薛定的拳头,没有落下来。
“薛定……”
江栖迟喊了他一声。
呆住的薛定动了,他歪头,有些迷惑的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儿,他踉跄着滑下地去,飞快的跑去墙边按动机关,然后闪身进了密室。
江栖迟跟过去,她找到了那个机关,但那机关却是怎么按都按不动了,江栖迟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其他的进去的方法,只好放弃。
她靠在墙上,听到密室里响起接连不断的轰隆隆的响声,那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连地面都在跟在震颤。
这一夜,薛定没有出来。
巳时三刻,薛茂久等等不到人,跑到薛定院子里来找。
江栖迟给他开了门,然后朝密室方向指了一下。
薛茂原本笑呵呵的脸立时变了,他飞快的跑过去,使劲的拍密室门。
“哥哥!哥哥!你还好吗!哥哥!您应我一声!”
薛茂急得都快哭了。
密室里很安静,也没有人回应,薛茂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他抹着泪去抓江栖迟的手。
“嫂嫂!快!快跟我走!”
他拉着江栖迟跑,跑出了院子,七拐八拐的拐到一个偏僻角落,那里有一座假山。
薛茂熟练的往里钻,江栖迟愣了一下,一言不发的跟上。
假山里也有密道,又深又长,薛茂慌乱的点亮烛台,然后跌跌撞撞的往里跑。
走过长长密道,尽处是一堵墙,薛茂找到机关打开,他急得很,嫌那机关开得慢,不等石壁升到最高处,他已经弯着腰钻进去了。
石壁那边,就是薛定待了一晚上的密室,密室很大很大,里面堆满了碎裂的石头,他们进去的时候,薛定就倒在石头上,手臂上鲜血直流。
江栖迟眉心一蹙,绕过哭得打嗝的薛茂,走过去将薛定抱起来了,她对薛茂说“你去找大夫。”
薛定这毛病已经很久了,他有专门医治的大夫,薛茂慌乱的点头,然后松开了薛定的手,跌跌撞撞的跑了。
江栖迟把薛定抱回了他的屋子,没多久大夫就来了。
来的大夫姓杨,叫杨致,原是薛远山麾下的医官,这也是唯一留在薛定身边的旧人,他一来,就把江栖迟和薛茂赶出去了。
江栖迟和薛茂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小喜来了,她叫小喜去厨房烧水备着,然后继续跟薛茂大眼瞪小眼。
薛茂情绪缓和了一点,想到薛定的病,他忍不住眼泪汪汪的跟江栖迟说“嫂嫂……哥哥会没事的!他、他只是生了一点点小病!虽然、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凶,但他不打人,也、也不会吸人血,您、您别怕他……”
薛茂越说越小声,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像是在骗人,忍不住的就红了耳朵。
他担心嫂嫂害怕了,然后就不要哥哥跟他了,那样的话,哥哥就更可怜了。
小小的孩子十分不安,泪汪汪的眼睛里是遮也遮不住的惶恐,江栖迟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笑着跟他说“我不怕,你哥哥很好。”
薛茂惊呆了。
薛茂从来没有见到过不怕他哥哥的人,尤其是女人,好多人,好多好多人,一听到他哥哥到了,就怕得跑掉了,薛茂看到哥哥发病,除了心急与心疼哥哥,也一度担忧她吓着了,然后也害怕。
但她没有。
她不仅不怕,还那样温柔的对他笑,她还抱了哥哥,以前哥哥都只能躺在硬硬的石头上,再不就是冰冷的地上,浑身是伤的等他找来杨哥哥,只有杨哥哥才有力气抱起哥哥。
现在嫂嫂也可以,她会抱哥哥,是不是也会喜欢哥哥?还有心疼哥哥?
薛茂忍不住就问她了。
江栖迟又摸了摸他,然后郑重的跟他说“会的。”
薛茂就相信了。
这一次医治,持续了很久的时间,等杨致出来的时候,天边已是漫天彩霞。
杨致低头对拉着他的衣袖的薛茂说“哥哥没事了,你别担心。”
薛茂忍不住笑了一下,笑过之后嘴一瘪,眼泪又掉下来了。
杨致就抱起他,温柔的替他擦眼泪。
薛茂心安理得的被他抱着,呜呜的哭,哭着哭着,他的肚子响亮的叫了一声。
“咕……”
薛茂哭声一下子就停了,他忍不住红了脸,然后捧着空空的肚子看杨致。
杨致说“我带你去吃饭。”
他抱着薛茂就走,路过江栖迟的时候,他偏头看了一下,他看过来的眼神很有些怪异,他没有说什么,江栖迟也没有,他很快就走了。
小喜一直在院门外探头探脑,江栖迟招她过来,喊她去厨房提水,然后就进去屋里了。
薛定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江栖迟给他简单的清理了一下,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衣服也是在隔壁的屋子里找来的,大概薛定总是动手,所以才放到其他地方的。
等给他弄完,天已经黑了,小喜端了饭来,但她没有胃口,所以也没动,小喜劝了两句,看劝不动,唉声叹气的走了。
江栖迟将还剩一只的喜烛丢去了隔壁屋,然后摸黑上了床睡觉,黑夜寂静,身边的人几乎没有动静,她反反复复的摸了好几次才罢休。
新婚第二天晚上,江栖迟是在薛定一身的血腥味中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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