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的心情并不好,或许是因为见了故人,也或许是因为想起旧事。
江栖迟松开薛茂的手,让他自己去玩,薛茂看看哥哥,又看看嫂嫂,抿着嘴偷笑着跑了。
江栖迟走到他身边,伸手过去摸了下他的手指,笑着问他“怎么了?没带你出去,所以不开心了?”
薛定哼道“无聊!”
他还是不高兴,但她的手指挨到他,他也只是蜷了一下,然后就任她挨着了。
江栖迟轻笑一声,小声附和他“是很无聊,要回去休息吗?我陪你好不好?”
薛定缩回手,转身急急的走了,“谁要你陪!多事!”
他走得很快,江栖迟站在后面看,也不去追,她看着薛定红红的耳朵笑,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又瞬间严肃。
新买的奴仆们十分守时,一大早就到门外等着了。
薛府买奴,这事儿在内城也是一件值得关注的大事了,在那些个奴仆进门之后,往日里一整天都见不到几个人的薛府外大街上,陆陆续续过来过去好些人,隐晦的视线绕着薛府大门打转,没多久又匆匆走了。
其中有一个年轻男人,一远离薛府范围连忙钻进巷子踏檐飞奔,他东拐西拐的,只捡着偏僻的地方走,掠过之处不留一点痕迹,不知道拐了多少次,他终于停下,理了理稍乱的衣服,径直进了巍峨宫门。
男人进了宫门,一路穿行,进入了皇帝所在的御书房,跪下禀报“陛下,薛陈氏昨日买的奴仆已进了薛府,属下已查实无异。”
皇帝埋头批改奏折,批着批着突然就将奏折摔了,他怒声道“没用的东西!”
这话当然不是对跪着的男人说的。
大宛看似太平,实则底下翻滚着岩浆,皇帝是个多疑的性子,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但很多并不能如他的意,这样的事情一件两件的累积着,现在已经到了不受控制的地步。
皇帝着急,但无可奈何,纵使他急怒,也不能改变什么。
皇帝背着手走来绕去,好久才平静下来,他看了眼沉默跪着的男人,说“薛定……如何了?”
男人头垂得更低,他说“与平常无异。”
“无异无异!每次问都是无异!他薛定得了那么个疯病,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也没见他了结了自己!”
皇帝连连冷笑,毫不压制的怒意火似的烧,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几乎要烧到男人身上了。
男人依旧沉默,他在皇帝身边待了很久很久了,他了解皇帝,皇帝火气未消,面上再平静,那也是压着的,他惯来不会用真实情绪撒火,他现在只不过是捏着薛定这事就使劲撒撒气罢了,等他撒过了,也就好了。
果然,皇帝很快冷静,他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薛定脾气倒是变好了,竟如此容忍一个女人。”
皇帝眯眼,眼神深沉。
男人回道“薛茂与她关系十分好。”
意思就是,他认为是薛定看在薛茂面上的缘故了。
皇帝没再说话,他思索着,计算着,最后他跟男人说“薛定既然不管,你安排人进去,薛陈氏……哼!这个女人倒是娶对了……”
皇帝一直是防备着薛定的,哪怕他召回了暗卫。
他盯了薛定很多年,不是没有人隐晦的帮他说话的,皇帝生气,却又不得不憋着气表示大度,虽然他所谓的‘大度’也让薛定囚徒似的过了很多年,但皇帝不会那么认为。
皇帝总是不放心,这样的不放心不只是薛氏数代积累下来的,犹如老树盘根的人脉,还有薛定给他带来的。
皇帝近两年总多忧思,夜里他总睡不安稳,尤其是风雨交加的夜,他总是梦见手提银枪的少年踏步而来,携冰冷血色,将他插在宫墙之上。
薛定要杀死他!
薛定会杀死他!
这几乎可以说是皇帝夜夜辗转不能释怀的噩梦,他后悔,后悔当年没有杀死他,但后悔无用,他现在要做的,是弄死他!
虽然皇帝现在没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但机会,从来都是创造出来的。
皇帝盯着那个跪的稳稳的忠实属下,十分轻的说“薛定要死。”
他一定要死。
府里有了可供使唤的人,江栖迟一下子就清闲了,眼瞅着一个个的院子清理出来了,更多的问题又来了。
多年没人管的院子,里面的很多东西都已经腐烂了潮湿了,这又是需要人手来做的事情。
江栖迟盯着手指头恰恰好够数的仆人,拉了薛茂又出去了。
江栖迟决定再买些人。
薛茂问她“嫂嫂,咱们又去那里吗?”
江栖迟说“不,去伢行。”
“啊?”
薛茂茫然。
薛茂知道的,伢行不做他们的生意,他奇怪嫂嫂为什么还要去,难道他们现在去了,伢行就会做了吗?
江栖迟朝他笑了笑,并没有跟他解释。
事实证明,伢行会做的。
江栖迟刚到门口,得了信儿的伢行管事就急急忙忙迎出来了,不同于上次的心慌以及急于摆脱,这次管事的可以说得上是殷勤了。
管事笑着朝她拱手,说“少夫人来了?不知少夫人想要怎样的奴才?”
江栖迟只笑不答。
管事的转转眼珠,将她引进去,连忙让人把人带来,好让她挑。
没多一会儿,人就带来了。
管事的在一边搓着手介绍
“这丫头是自小调教的,礼仪什么的都懂,人也机灵,少夫人要是挑跟前儿伺候的,那她倒是适合……”
“这个婆子以前是在宫里伺候的,调教下人的本事可不差!少夫人乍一下买了那许多人进府,总需要一个厉害婆子来帮着管管……”
“还有,府上可需要会点功夫的看家护院?要是需要的话,小的这里还有些打小培养的,少夫人放心,咱们这里培养出来的,一旦认了主子,那就生死都由着主家了……”
等那管事的说完了,江栖迟才说“有吴管事担保,我自是放心的,你看我也不懂得那些,不如劳烦吴管事多费费心,帮我掌掌眼?吴管事也知道,夫君他身体不大好,以前也没那心力管,我瞧着哪里都缺人,你就看着挑好了。”
吴管事一愣,接着忙笑着应下“少夫人放心!小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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