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不明白外祖母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提起了王老太太。
每次提到她外祖母都会难过好一阵。
经历两世的白蓉萱已经有点儿记不起她的样子了,就只依稀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声音特别大,隔得老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特别喜欢的捏人脸蛋,小时候的自己和唐学茹就没少被她捏来捏去的。
王老太太去世没几年,隔壁的王家就卖了宅子举家搬走了,听说是要回老家过日子。起初那几年和唐家还有书信往来,后来渐渐就淡了,到如今已经失去了联系。
白蓉萱不想看到外祖母这副伤感的样子,怕她身体吃不消,扶着她进了屋子。李嬷嬷送完了大夫回来,小声对唐老夫人道,“董家的人果然可靠,现在天还没黑就已经有人开始四下里巡查起来了,我偷偷问严管事,严管事说他们这样做是要提前熟悉一下地形,知道每间房子是做什么用的,到了黑天就不会迷路抓瞎了。”
唐老夫人素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格,虽然把事情交到小十四的手里有很大原因是为了制约他的行动,但听说他小小年纪能把事情安排得这样井井有条后,还是有些震惊。
她又问起抓药的事情来。
李嬷嬷答道,“这种事情不好让董家的人跑腿,严管事只好吩咐阿顺跟着大夫去了。”
唐老夫人一听,忍不住皱着眉头叹息道,“咱们唐家的人手的确少了些,看来等忙过这一阵要再找几个可靠的人进门才行啊。”
白蓉萱一听,立即就想到吴妈的儿子吴介。
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把他要到身边来就好了!吴介聪明机敏有勇有谋,有他在自己的身边,救回哥哥和母亲,改变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就更有希望了。白蓉萱越想越觉得激动,甚至几次想要直接张口和外祖母要人,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机会就只有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利用才行,务必要一次成功,否则被拒绝之后,她就没法再张第二次嘴了。
白蓉萱垂着头暗暗计划着该怎么行事,唐老夫人见状却误以为她是累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她索性说道,“蓉萱,你今天累坏了,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等晚点儿药抓回来了,我让李嬷嬷熬好了给你送过去。”
李嬷嬷年纪大了,闻不得油烟的味道,更何况是要守着药罐子熬药了。
白蓉萱连忙道,“别劳烦李嬷嬷了,到时候我让吴妈帮我熬。”
李嬷嬷见她体恤自己,感激地笑道,“谁熬还不是一样,难道蓉萱小姐嫌弃我老眼昏花,不肯喝我熬的药啦?”
白蓉萱见她一片好意不好再拒绝,只好向李嬷嬷谢了又谢。
她又向唐老夫人告辞,唐老夫人安慰了她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李嬷嬷又亲自送她出门,她这才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今天她的确有些累,脑子也乱哄哄的。她只想赶紧躺下来休息一会儿,不禁稍稍加快了脚步。路上果然遇到了董家的下人,六七人组成一个小队,排成一排警觉地观察周围。与白蓉萱擦肩而过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住了步子,一齐低下头避开了视线。
白蓉萱心中暗暗点头,觉得董家的下人非常有规矩,难怪董玉泺敢把他们调过来保护唐家的安全。
白蓉萱脚步轻巧地回了房,没想到唐学茹居然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白蓉萱好奇地眨了眨眼,“你怎么在这里?”
唐学茹连忙翻身坐起,挤眉弄眼地说道,“你从来也没遇上过这种事情,我怕你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会害怕,所以特意过来跟你做伴的。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地贴心呀?”口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与讨好,听得白蓉萱直想笑。
唐学茹见白蓉萱没反应,急忙道,“整个家里就只有我最关心你了,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儿哟。下次陪我写大字什么的,你不许嫌麻烦推三阻四的。”
白蓉萱只好笑着点了点头,“您的大恩大德我将铭记在心,永世都不敢忘记,这总行了吧?”
“嘿嘿。”唐学茹满意地笑了笑,“走了一天,你的腿早酸了吧?快脱了鞋上床,我陪你说说话。”
白蓉萱见她一副反客为主理所当然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她的确有些累了,脱掉鞋子在唐学茹的身边躺了下来。
唐学茹趴在她的身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打量。白蓉萱被她看得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唐学茹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蓉萱,你可真漂亮呀。”
白蓉萱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愣,“你胡说些什么呢?”
“这可不是胡说。”唐学茹双手撑着下巴,晃悠着双腿道,“咱们天天生活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过去还真没留神注意过。不过今天看你,确实很像姑姑,难怪江家那个二愣子看到你就神魂颠倒,居然大白天的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来!”
白蓉萱听她称呼江耀祖为‘二愣子’,虽然有些想笑,但还是故意板着脸道,“你怎么又给人起外号了?你忘了舅舅是怎么罚你的了?”
前几年沈娘子刚来唐家教白蓉萱与唐学茹读书认字的时候,唐学茹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坏习惯,开始暗地里给人起外号,单白蓉萱知道得就有好几个。比如‘黑皮虾’说的是严管事,严管事因为年轻时过分辛劳坐下了病,腰不敢直得太狠,否则会疼得他说不出来,只能弓着腰走路,又因为平日忙里忙外皮肤晒得黝黑,所以被唐学茹称作黑皮虾。
再比如阿顺叫‘毛桃’,崔妈妈叫‘富贵美人’,李嬷嬷叫‘李山老母’,唐学荛是‘大当家’……林林总总,家里每个人都被她祸害了一圈。
后来这件事儿被唐崧舟知道以后,提着竹条追着她打。吓得唐学茹蹿到了树上去避难,舅舅气得不行,搬了张凳子在树下守株待兔。唐学茹不敢下来,只能骑在树杈上死死抱住树干,这对父女就这样僵持了半晌,最后唐学茹居然在树上睡着了。唐崧舟担心她一个翻身掉下来,只好把她叫醒,答应不和她为难,唐学茹这才嗖嗖嗖地爬了下来。
唐崧舟还要教训,唐学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唐老夫人的房间里。
唐崧舟握着竹条追到门口的时候,李嬷嬷笑着拦住了他,“老爷,茹小姐年纪还小,玩心太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只管教育,可不能总是这样打来打去的,真打出毛病来不止您心疼,老太太心里也不舒坦啊!”
唐崧舟只能无奈作罢,把竹条丢在了一边。
唐学茹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看得唐崧舟怒极反笑,“要是再让我听到你给人随意起外号,看我怎么收拾你!”
“哼!”唐学茹冲他禁了禁鼻子。
唐崧舟见她不知悔改,气得又要去找竹条。李嬷嬷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茹小姐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越没底气面上越要装得强硬,你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已经怕了,老爷就别再揪着不放了。何况我既然得了个‘李山老母’的称号,少不得要做做法,保护一下她了。”
唐崧舟没了办法,又不好撅了李嬷嬷的面子,只能讪讪地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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