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转回头往桌子上摆着的那一堆礼盒方向快步走去,“在哪儿呢?”口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心急与期待。
小乙子看破不说破,笑着指了指一个红色的锦盒。
李毅迫不及待地打开来,迎面先闻到一股糕点的甜香。欢庆楼的糕点的确别具一格,不但造型讨巧,而且味道中带着几分果香,尤其是刚刚出炉的新鲜糕点,还带着热乎劲,香气更加浓郁,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
李毅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乙子笑着问道,“家主,是不是该吩咐厨房摆饭了?”
李毅想也没想地说道,“不用了,我今天走了一天的路,累得什么也吃不下,垫两口糕点就行了,你让下人给我重新沏一壶茶,就用唐家新送来的茶砖,我尝尝他们家的茶叶味道如何。”
小乙子偷偷一笑,一边答应着一边快步向外跑去。
李毅心满意足地抱着盒子进了内室。
相比于李毅的心情大好,江家这一头就有些糟烂了。
江夫人气得摔了个茶碗,脸色不悦地说道,“我先前说什么来着?那唐家分明就是给脸不要脸,现在怎么样?媒婆连门都进不去,江家的脸算是丢尽了!”
江会长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开口。江耀宗却起身对母亲说道,“您犯不着生气,当初之所以会用这个办法来破局,也是为了让唐家不能独善其身。至于这门亲事本身也不能成,唐家那破落户想把女儿嫁到江家来,您第一个就不能同意。如今流言已经散布出去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唐家那泥腿子人家还想要名声,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江夫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里那股子火气还没有消散,看江耀宗也不怎么顺眼,“自损八百,伤敌一千。江家说到底还是要跟着丢人现眼,你这计策也不见得有多高明。”
江耀宗被怼得没了脾气。
他又要打点上海那头的关系,父亲还逼着他想办法惩治唐家。仓促之间他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何况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帮江耀祖找回场子,要不是因为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江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江耀祖做了那么多错事也没见父母生气上火,自己无论做什么都要被针对。难道他是路边捡来的不成?
江耀宗的脸色瞬间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江夫人可不怵他,冷笑着道,“怎么,戳到你的心窝子上了是不是?你也不用跟我使性子动气的,我还没沦落到要看你脸色的地步呢?你这样动不动就翻脸不认人的,以后耀祖要是跟在你身边讨饭吃,指不定要受多大的委屈呢。”
江耀宗张口就要反驳,江会长却适时地把话拉了回来,“说唐家就说唐家,你们两个怎么又拧巴在一起了?”问起了江耀宗上海那头的消息。
江耀宗提起这个就一个头两个大。
郁家虽然答应帮忙从中周旋,可一直没什么回声,也不知道他们家到底是怎么想的,颇有几分要抻着江家的意思。之前江耀宗觉得郁从筠想去南京任职,肯定需要不少钱打点,他应该特别心急才对,可对方却表现得一点儿都不上心的样子,仿佛胜券在握十拿九稳。官场上的事情江耀宗半点儿不懂,难道说南京那头已经全部都安排妥当了?
原本还想放长线钓大鱼的江耀宗顿时紧张了起来,接连派了四五波管事去上海问消息。得到的回复全是‘已经着手安排,只需耐心等待就是了’,再问得急一些,对方就没什么好脸子了,“既然着急不如就找别人家帮着安排,郁家就这么大的本事,想让郁家办事,就得消耗得起耐心。”
气得江耀宗心口疼,却又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赔笑脸。
谁让现在江家需要郁家帮忙在上海滩立足呢?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
江耀宗当然不会将现在面临的困境如实告诉父亲,只挑好的一面说了几句。江会长满意点了点头,遣走了江夫人后和江耀宗道,“上海那头有你尽心安排我不担心,可唐家的事情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江耀宗现在被郁从筠弄得一脑门大包,哪还有时间静下心来想唐家的事情。听父亲这样一说,他满脸迷惘之色,费解地看着江会长。
江会长叹了口气,“你看看唐家应对的手段准备得如此齐全,显然是事先得知了风声,可这件事儿我们商议的时候十分隐秘,知道的人并不多,看来江家并非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是时候清理一波了,再这么下去,就要从里边烂起来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多少大家族都是这样由内向外垮下去的,又何况是我们家?”
江耀宗听着神情微微一动。
江会长见他理解了自己的话,又问道,“李毅那头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江耀宗现在一心一意地和郁家走动关系,哪还时间关心李毅。他想了想,回答道,“没什么动静。”
江会长不置可否,让江耀宗回去休息了。
而被江耀宗惦记上的郁从筠则从人群鼎沸的舞群中逃了出来。他排开拥挤的众人走到洋房外面的小花园里,刚松了口气,远远简单一个单薄瘦小的人影快步走了过去。他细细辨认了那背影一番,发现居然是闵家的小六爷。
闵六脚步飞快,似乎有什么急事。
郁从筠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舞池的音乐大得令他头昏脑涨,他索性往闵六的方向走去,穿过小花园,居然见到一片树丛。寸土寸金的上海滩还有这样的好地方,那可真是十分难得。他趁着四下无人,又是月朗星稀的好时候,轻轻松松地背着手散起步来。
不知道闵六是走到了别处,还是这片树丛面积太大,郁从筠在里面兜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闵六的踪迹。他顺畅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觉得先前昏昏沉沉的头脑都清醒了许多。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这才慢悠悠地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郁家的下人已经找了他一圈了。见到他的身影,二话不说地围了上来,“二爷!”
郁从筠扫了一眼,发现是家中的下人,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立刻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家中的下人连忙道,“二爷别慌,不是家里的事儿。是那个江家又来送礼了,还派人来问了问进度,看样子十分心急。”
郁从筠一听是江家的事,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他们家的事情啊……我看你的表情,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呢。以后江家的事情你不用时时禀报,我就是要他们家急,只有急到发狠了,才会病急乱投医嘛。”他少年人心性,又因为家世优渥出身良好,所以自来也没把江家放在眼里,脸上全是玩弄人得逞后的轻松愉悦。
家中的下人一脸不解地说道,“二爷,您和那种人家搅和什么呀?小心老爷知道了要骂你的。”
郁从筠丝毫不怕,“什么叫搅和呀?我这是为民除害!”他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拖得太久,要是把江家人的耐心都耗没了,他们就该另谋出路去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家中的下人一脸无语。
刚好前方走来一个窈窕曼妙的身影,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仿佛绸缎一般光亮可鉴。她涂着粉,明亮的眼眸比天上的月光还要璀璨夺目,小巧精致的鼻梁下是一张樱花般稚嫩的小嘴。
居然是上海滩眼下首屈一指的名媛白玲珑。
郁从筠没想到会碰上她,有些意外地停住了步子。
白玲珑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旗袍,快步走到郁从筠面前,毫不客气地问道,“泊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