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学荛兴高采烈地跑去张家的杂货铺里买东西,可是当着姐夫的面,他又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想买什么,吭哧瘪肚了半天,反倒把张自力急得够呛。
直到唐学荛说明了来意,张自力才哈哈大笑起来,“这有什么,都是过来人,我还能笑话你不成?当初没跟你姐姐成亲之前,我和你简直一模一样,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地,唯恐做错了什么,惹得你姐姐不高兴。其实只要心意到了,不论你送什么她都会开心的,我是不会骗你的。”
他这个做姐夫得十分大方,直接拿出来了不少好东西让小舅子随便选。唐学荛记得黄氏的话,只选了几样自己中意的,张自力让伙计帮他打包好,却说什么都不肯收钱,“你是学萍的亲弟弟,跟我弟弟一个样,亲兄弟之间还谈什么钱?你要是这样见外,以后就别跟我说话了。”
唐学荛却不答应,“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可不是为了占你便宜才来的。你若是不收钱,那这些东西我也不要了。”
张自力拿他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但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了本钱,“你姐姐要是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数落我呢。”
唐学荛笑道,“不会的,我姐姐最明事理,她知道了肯定觉得这事儿办得好,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了。”
张自力笑着送他出了店门,“改天到家里来吃饭,你姐姐前两天还跟我念叨你来着。”
唐学荛痛快地点了点头,抱着东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杂货铺。他趁着帮白蓉萱送信的功夫,将送给李绮的礼物也装好了一并带到了渡头,托了个去徐州的商船,请他们帮忙转交。
白蓉萱得知自己的信已经送出去了,稍稍放下心来,一旁的唐学茹比她还要高兴,“治哥哥快点儿回来吧,我真希望明天早上醒来就能看到他。”
白蓉萱忍不住笑道,“你到底是想我哥哥,还是想他给你带的吃食了?”
唐学茹却笑而不答。
自从白蓉萱身体好了之后,于黄氏便重新登门上课。白蓉萱事先跟唐老夫人和黄氏打过了招呼,让吴介也跟在一旁听一听,“也不是要学到什么程度,起码得认识几个字,要不然将来目不识丁,跟在我哥哥面前只能跑腿,家业上的事情一点儿也指望不上。吴介是吴妈的独子,是可以信赖的人,有些事还得他帮哥哥多分担一些才行。”
唐老夫人闻声立刻点头答应道,“你说得对,那就让他也跟着学一学。”
黄氏也道,“我和于黄氏打声招呼,看看要不要加一些束脩,再就是纸笔也得买些回来。”
很快吴介要跟于黄氏一起读书的事情便在唐家传了开来。
吴妈知道后自然是感激涕零,激动地跑去找唐氏。唐氏安慰道,“趁着年轻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你就放手让他去吧。我看吴介那孩子挺聪明的,只要他肯用功,一定会进步神速的。”
吴妈不安地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走了什么好运,先是老夫人开恩,他这才能进到唐家来做事,如今还能跟着萱小姐和茹小姐读书写字,要是他爹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我这辈子大字不识一个,多亏了您不嫌弃,要不然我哪有资格留在夫人身边服侍?他能认几个字,总是比我强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给家里惹出什么麻烦来,要是因为他耽误了萱小姐和茹小姐,那可怎么是好?”
唐氏安慰道,“人从书里乖,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你就不用管了。”
吴妈道,“我回头还得去给老夫人和黄夫人磕头去。”
唐氏笑道,“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就太见外了。”
吴妈红着眼眶道,“怎么也要跟吴介说一声,让他一定要好好做事当差,千万不能辜负了老夫人和黄夫人对他的一片好心。”
唐氏道,“吴介是个心里有计较的孩子,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他心里也是明白的,你就别操这没用的心了。”
话是这样说,但吴妈还是抽了个空档将儿子拉到角落,仔细地叮嘱了一番。她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无非让吴介懂得感恩,切不可忘了唐家所为他做的一切,将来要好好服侍白修治,千万不能有一丝怠慢。
她本就是个乡下妇人,从来没读过一天的书,什么话到她嘴里都变得质朴生硬,甚至还带着几分惶恐不安。
吴介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了,您都说几百遍了,我的耳朵都要生出茧子来了。”
吴妈却郑重地板起了脸,“就是一万遍你也得给我认真听着,不但要听,还要往心里去。你摸着良心仔细想想看,若是没有唐家,你这会儿能不能有命活着都是两码事,人要是连知恩图报的心都没有,那和牲口有什么两样?你别给我不当做一回事,将来要是背主弃义,我第一就饶不了你,不信你就试试看。”
吴介叹了口气,“您只管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您可是我亲妈,别人信不过我也就算了,您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吴妈道,“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但过去一直生活在乡下没见过什么世面,因此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如今来杭州城历练的一段时间,我是怕你被这花花世界迷了心智忘了本心,慢慢的就收不住了。”
吴介微微一笑,“别人我不敢说,但我绝对不会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还是我,永远都不会变的。”
吴妈点了点头,满意地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呢!”眼见着吴介来到唐家之后,已经从那个瘦瘦小小身子单薄的少年长得又高又壮,过完年才做的衣裳,现在看便有些小了。而且那身材和脸形和死去的丈夫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吴妈看着又高兴又心酸,帮儿子整了整衣襟,“过两天妈得空了再给你做两件衣裳,这肩膀都有些窄了。”
吴介道,“我不是那么讲究的人,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早前在乡下的时候,我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一年四季多是光着膀子干活,也就到了冬天才能披件小薄衣,我已经很知足了,您就别辛苦了。何况还要服侍夫人,您哪有工夫啊?”
吴妈道,“总是能挤出来的,眼瞅着你就要去读书认字了,这仪容仪表也得重视起来才行,怎么能稀里糊涂的呢?”
吴介也就没有再坚持。
等到了晚间,唐崧舟为了这事还特意把他叫过去了,“你没有基础,初听肯定有很多不解的地方,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有什么不懂就去问先生,若是先生没工夫,你可以请教蓉萱或是学茹,别看她们两个都是女孩子,但自小启蒙读书,底子还是很好的,学问是谈不上,但帮你答疑解惑肯定不成问题。要是你觉得拉不开脸,等我回来问我也是一样的。”
吴介感激地道,“多谢老爷,我知道了。”
唐崧舟道,“既然要学就好好地学,千万别装腔作势的给别人看。走的是你的时间,学到的是你的财富,这可不是能够应付了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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