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赶到商家大门前时,商君卓还没有回来。
反倒是左邻右舍都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对门的嫂子见商家回来了人,立刻撇下手里的活热情地冲了出来,“哎哟,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收拾东西往出跑?等川军打进来了,那不是等死吗?”
吴介向她感激地道了两句谢。
那嫂子还惦记着家里的东西,也顾不上别的,又跑回去重新打起包袱来,没一会儿就收拾了整整一独轮车的东西,跟着家人准备往出走。见白蓉萱和吴介还傻傻地站在大门口,她怒其不争地道,“你们还有闲心看热闹呢?再晚点儿就走不出去了!”
白蓉萱不解地问道,“您出城是要投奔谁去?”
那嫂子道,“快别提了!哪有那好亲戚可以投奔去?南京城外有个城隍庙,我们先去那里躲一躲,好歹把眼前的事儿拖过去再说吧。”一旁推着独轮车的男人不耐烦地催促道,“这当口你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赶紧走吧,一会儿出不了城,全家都跟着你一起死!”
嫂子不敢多说,跟着家人匆匆赶路去了。
白蓉萱和吴介在门前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巷子里的人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走不了的,只能听天由命,一脸羡慕地看着人家举家带口的逃难。
吴介见状有些不安地道,“萱小姐,这样能行吗?我们真的不用出去避避吗?”
白蓉萱道,“南京城一下子逃出去这么多人,有多少城隍庙能住得下?相比于城内,我反倒觉得外头会更加的混乱,到时候没人约束管理,岂不彻底地没了秩序?到时候偷抢都是小的,闹出人命官司也不是不可能。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曾绍权都没有走,可见是早有准备,要不然第一个跑的人肯定是他。”
吴介道,“您怎么知道他没跑?说不定他早就不在城里了!”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会的。”
吴介不解地道,“您为什么如此肯定?”
白蓉萱解释道,“还记得刚刚路上遇到的那辆车吗?我在车里看到了管泊舟,那是曾绍权的亲外甥,刚刚留洋回来的,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曾绍权要是跑路了,能把外甥还留在城内吗?”
这样一想,白蓉萱隐约也猜到了曾绍权的用心。只不过她毕竟是个女子,虽然前世走南闯北增加了许多见识,但和一个一生浸淫官场,整日筹谋算计的老油条相比,她毕竟还是太嫩了些。
吴介费解地道,“既然如此,城里的百姓为什么要跑呢?曾绍权身为代总理,居然也不出面安抚百姓的情绪?”
白蓉萱轻声道,“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意呢?就是想让百姓们四散而逃,造出一副南京城已经人去楼空无力反抗的假象,到时候姚培源放松警惕,又是千里奔袭赶来的,士兵疲惫,本就落了下风,若是再麻痹大意给曾绍权钻了空子,怕是要全军都折在这里了。”
吴介点了点头,“您说得有道理。难怪成立一直都在四处宣扬川军是如何的残暴,说不定也是曾绍权命人放出来的风声。只有百姓跑出去了,这戏才更像真的。”
白蓉萱道,“这里头还有另一层考虑。你从前见过走镖的队伍吗?”
“见过一次!”吴介道,“小的时候在乡下有一队从北方的镖车路过我们村,因为赶上了大雨天,所以便留宿了两日。我当时见了非常地羡慕,甚至还想跟他们走呢。”
白蓉萱道,“镖队里都有趟子手,除了喊号子之外还有另一层作用,你知道是什么吗?”
吴介茫然地摇了摇头。
白蓉萱道,“就是负责趟路探点,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他们就要立刻发出信号,避免整个镖队陷入被动。这些老百姓起的就是这个作用,要是姚培源率领的川军有什么异动,老百姓自然会有所反应,到时候传回到曾绍权的耳朵里,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吴介道,“可让百姓去给自己探路,这个曾绍权也太自私了些吧?难怪世人都不怎么喜欢他,这样一心只靠算计权谋取胜的人,的确不配人尊敬。”
白蓉萱微笑着道,“自古成王败寇,他可没心思却管别人的死活,只要能把自己的位置坐稳了,这样才能高枕无忧。一个人真走到那一步,除了权力之外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区区几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这样一个偌大的政府,就是白家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还不是上行下效,上头有什么吩咐,下头人就只能闷头照做吗?
白蓉萱又想到了商君卓提到过的那位白家管事。
哥哥自小在杭州唐家长大,几乎和白家没有任何往来,自然也谈不上恩怨纠葛。如果哥哥的死真的和他有关,那么除了二房指使之外似乎也没其他可能了。总不会是父亲活着的时候结下的恩怨,那管事便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手暗害哥哥报复吧?
白蓉萱觉得这种可能并不大。
可白家二房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呢?哥哥也姓白,身体里留着的便是白家的血脉呀!
白蓉萱想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拳头也紧紧地握了起来。
吴介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紧张地问道,“萱小姐,您怎么了?”
白蓉萱道,“没什么,我在想哥哥的事情呢。”
吴介听说跟白修治有关,便没有继续追问。
白蓉萱思来想去的想不通,这时候商君卓总算扛着半袋米匆匆赶了回来。她放下米袋,担心地说道,“我走了大半个南京城,求爷爷告奶奶,总算买了半袋米,米店全都关上了门,就算有那么一两家开着的,米面也都被抢空了。照这么下去,不等川军动手,我们自己就要乱了套了。”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大门,吴介扶着白蓉萱走了进去。
商君卓随手关上了门,又找了两块木板来挡住了门。
等进了屋,商君卓让吴介将白蓉萱扶到内室去,她对吴介道,“这几天就要委屈你了,只能在外间对付一下。”
吴介道,“商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这时候能有个安神的地方就不错了,我哪还敢挑三拣四?”
大家折腾了大半天又是疲惫又是饥饿,商君卓张罗着要煮饭,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对了!甄大夫开的方子还在客栈伙计的手里呢,无论如何得想办法买几服药回来吃才行!”
白蓉萱连忙打开包袱,没想到里面居然装着两副汤药,都用黄纸包好了。
商君卓放心地道,“还算这小子办事周到,要不然回头我肯定是要骂他的。”
吴介见状对店家的怨气也消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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