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道,“你这几天把手里的事情放一放,带着吴介去一趟上海吧。”
上海?
严管事惊讶地望向唐老夫人,“这个时候去上海?老夫人要我做什么?”
唐老夫人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别慌,不是什么大事。你去想办法打听打听白家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见一见外长房的白元则,与他商量一下治哥回上海的事情,看看他怎么说。”
严管事脸色一白。
白修治已死,又怎么能回上海呢?
老夫人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
严管事低头答道,“是,我这就收拾东西,明天就上路。”
唐老夫人道,“家里的事情什么也不要说,明白吗?”
这就是要隐瞒白修治的死讯了。
虽然搞不清唐老夫人心里究竟打得什么算盘,但严管事还是规规矩矩地答应道,“是,老奴明白。”
唐老夫人微笑道,“放眼整个家里,你是比我资历还老的人,当初我还没嫁过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服侍老太爷了。你办事,我素来信得过,这些年你上了年纪,等闲我都不敢让你出门,不过遇到这些大事,除了你我也没有信得过的。”
严管事忙道,“老夫人廖赞了。”
唐老夫人道,“一路上你多指点指点吴介,让他也增长些见识,都是将来用得着的好本事。”
严管事道,“老奴明白。”
唐老夫人道,“快去快回,路上当心些。”
严管事连连答应,唐老夫人吩咐李嬷嬷拿了些钱给他,又送他出了门。
李嬷嬷回到房里来,不安地道,“老夫人……先前您不是还跟老爷说此事要从长计议吗?”
唐老夫人微笑着道,“你别紧张,我这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不管蓉萱是去是留,我多走这一步总归是没错的,正好也探探白元则的底,看看他对治哥回去接手家业是什么看法。蓉萱若是真回到白家,单靠她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若是能有白元则支持相助,那便安全多了。”
李嬷嬷轻轻叹了口气,“白元则毕竟是外房的人,内房如今可是二房的白元德当家。白元则就算有心怕是也出不了多少力……”
唐老夫人道,“那你就错了。想当年白老太爷活着的时候,白元则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游刃有余,可见是有些真本事的。白元德不论从哪里看,怎么能和白老太爷相提并论?白元则这些年看似不争不抢,却也没有让二房占据太多的好处,外长房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此刻能力深不可测,若是有他提点蓉萱,我倒是可以安心不少。”
李嬷嬷道,“就算他真的能力出众,您怎么知道他愿意帮萱小姐的忙呢?”
唐老夫人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白元则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放任二房做大绝不是他乐意看到的,当初他肯帮忙出力监管三房的产业,不也是为了这个吗?蓉萱不过是个孩子,虽然继承三房的产业名正言顺,但若是没有个知根知底的人指点,怕是用不了几日就会被二房吃干抹净。到了那时二房一支独大,外三房哪个能捞到好处?”
李嬷嬷叹了口气,“您说着的这些我是不懂的,但您的话总不会有错。我只是觉得萱小姐回白家实在冒险了些,一旦被人发现……”
她吓得不敢说下去。
“梅花香自古寒来。”唐老夫人道,“她既然选择走上这条路,就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想要找到害死治哥的凶手,这都是她必须要经历的,我们是帮不上忙的。”
她显得无力至极。
李嬷嬷不敢再说,接过了唐老夫人手中的空药碗。
唐崧舟去看过了唐氏,又交代了吴妈几句。他本有心再去看看白蓉萱,但迈出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黄氏刚从后灶忙完,来看唐氏的路上正好碰上了他。黄氏连忙迎了上来,“您这是出什么神呢?”
唐崧舟回过神来,“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阿姝。”黄氏笑道,“都快成习惯了,不来看一眼,晚上总是睡不踏实。”
唐崧舟想到离家的这些日子多亏有她在家操持,自己才能不用瞻前顾后的,他拉着黄氏的手道,“这些日子幸亏有你。”
黄氏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没别的本事,只能管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了。老爷累了一天,回房躺下吧,我让马婆子把水送过去了。我去看看阿姝,再去瞧一眼蓉萱就回去。”
唐崧舟点了点头。
黄氏看了唐氏一眼,见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便又去了白蓉萱那里。没想到唐学茹也在,正抱着书坐在床边和白蓉萱有一搭没一搭地絮着闲话。
黄氏不解地问道,“来看蓉萱怎么还抱着书?你什么时候这么用功了?”
唐学茹把原因一解释,黄氏笑着道,“别听你哥哥唬你,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你爹哪有时间管你的学业?”
唐学茹撇了撇嘴,“蓉萱也是这么说的,哥哥也太过分了,明明知道我最惧怕爹,居然还拿这样的借口来吓唬我,看我回头怎么教训他。”
“别胡闹了。”黄氏看了他一眼,“这时候还是少惹事,免得撞到你爹的火头上,到时候又要挨一顿教训。”
唐学茹叹道,“是啊,我还是老实点儿的好。”
黄氏又关心起白蓉萱来。
白蓉萱道,“一切都好,舅母不用惦记。”
黄氏笑着道,“那就好,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千万别忍着不说,知道吗?”
白蓉萱乖巧地点了点头。
黄氏没有久留,叮嘱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开了。等黄氏回到房间,唐崧舟已经累得睡着了。黄氏帮他盖好被子,轻轻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唐崧舟带着唐学荛将白修治的骨灰送去了灵隐寺。
寺中的和尚没有多问便接了下来。
唐崧舟和唐学荛跟着做了一场法事,等快到中午时才回到家里。唐氏昏睡了两天,总算又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打量着眼前的屋子,半晌才反应过来,向吴妈问道,“蓉萱呢?”
吴妈见她意识清醒了不少,低声答道,“在房间里呢。”
唐氏点了点头,“她还好吗?”
吴妈道,“一切都好,只是惦记着您。”
唐氏道,“哥哥回来了吗?”
吴妈回答道,“回来两天了。”
唐氏又轻声问道,“治哥的尸骨呢?”
“骨灰已经送到灵隐寺去了。”吴妈道,“说是要做几场法事,让治少爷来世投胎能少还些业报,过得轻松些。”
唐氏无力地道,“你说人真的有来世吗?”
吴妈道,“一定有的。”
唐氏道,“可今生的缘分已尽,就算真有来世,我们怕是也不会再相逢了吧?”
吴妈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唐氏继续道,“你把药端过来……”
吴妈没想到她居然想起主动喝药,先是一愣,随后便跑到外面新搭建的炉子上将药取了进来,“还烫着,我吹凉了喂给您喝。”
唐氏道,“蓉萱还小,这个时候若是我也倒下了,她该怎么办呀?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能一蹶不振。”
吴妈道,“您能这么想,那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