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老夫人闻声不悦地道,“她可真敢想?闵家可不是那随随便便的人家,上有古训,秉持守礼,你看看我弟弟,子嗣如此艰难,什么时候动过纳妾的心思?她既然心胸博大,当初怎么不做主给我弟弟纳几房妾室?到了儿子这儿倒是想得开了……”
易嬷嬷道,“闵夫人这也是病急乱投医,谁让她只有六爷一个儿子呢。”
闵老夫人道,“这件事儿以后咱们就不跟着掺和了,让他们母子俩自己看着办吧。”
她多少有些不高兴。
易嬷嬷点了点头,“是。”
闵老夫人又道,“赶明儿把立雪堂的陶清给我叫来,我要问问他立雪堂的事。快要入夏了,修缮的事情也该着手安排了,要不等雨水下来,就不好破土动工了。”
易嬷嬷道,“行,您看我什么时候让他来比较合适?”
闵老夫人想了想,“怎么也要等治哥从祖坟回来再说。”
易嬷嬷遵从地答应下来。
闵老夫人遣退了众人,又开始画起画来。
白蓉萱一路回到了如意馆,芳姑姑和小圆迎了出来。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小圆和芳姑姑的关系变得格外融洽,芳姑姑拿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对她颇为照顾。
白蓉萱刚坐下来,小圆便倒了茶水送过来。
白蓉萱斯文地喝了一口。
芳姑姑道,“治少爷用过午饭了没有?”
白蓉萱点了点头,“用过了,在外长房吃的。”
芳姑姑道,“那您一定没吃饱,要不我让小厨房再给您准备一些?”
白蓉萱道,“你猜错了,我不但吃得很饱,而且还没出息的吃撑了,半路上下了马车,和吴介走了半晌才消食。”
在芳姑姑的眼中,白修治可不是这样大大咧咧随随便便的人。
白蓉萱连忙道,“不信你问吴介。”
一旁站着的吴介笑着道,“则大太太十分热情,治少爷也不好推辞。”
原来是这样……
芳姑姑笑着道,“既然如此,等晚上就让小厨房做些清淡爽口,免得您吃不下去。”
白蓉萱谢过了芳姑姑的贴心,又对她说起了外长房那边的安排。
芳姑姑道,“那就等闵老夫人把日子定下来再说吧,总之不会拖得太久,要不然传出去也不好。”
白蓉萱趁机向芳姑姑打听起了白家祖坟的事情。
芳姑姑道,“白家的祖坟在白家庙,这白家庙不是一间寺院,而是一个地名,很早之前还不叫这个名字,后来被白家买了下来,又供奉了宗祠,便被改成了白家庙。白家历代的先祖都葬在那边,有外族的人守着,靠白家的接济和祭田过日子,倒也安分守己,这些年一直本本分分的,从来没生过事端。”
白蓉萱道,“什么外族人?”
芳姑姑道,“其实说到底也是白家人,只是与咱们不在一条血脉上,连外房也不如,所以便称作外族人。如今白家在白家庙仍是大户,当地多数人都是姓白的。”
白蓉萱点了点头,“宗祠怎么安在了那边?我以为会建在家里呢,逢年过节祭拜起来也方便。”
芳姑姑道,“您说的是祠堂,宗祠都是要建在祭田旁的。何况白家的祖坟位置是有讲究的,听说是清朝初年时请了风水高人定下来的,能保佑子嗣后代,家宅平安。”
白蓉萱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意。
若真是这么灵验,她的哥哥又怎么会死?
白蓉萱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父亲的墓……”
芳姑姑道,“三爷的墓也在白家庙,只是离白老太爷有些距离,并没有安排在他的脚下。”
一般来说,儿子的棺椁都会按照长幼次序下葬在父母的脚下,以便在死后仍能尽些孝心。
白蓉萱诧异地道,“为什么会这样?”
芳姑姑道,“我也不知道,这些事都是老太爷做主安排的。外面的人都猜测他这是心疼儿子早逝,不想让他死后还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想让他安心地转世投胎。至于大老爷……则是按规矩葬在了老太爷的身边。”
同样都是早逝的儿子,这待遇倒是天差地别。
白蓉萱道,“他这样安排,就不怕大太太那边不高兴?”
芳姑姑一愣,随后便道,“大太太倒是没说什么,自从大老爷去世之后,她的心思就都放在了大少爷的身上,别的事情倒也不怎么理会了。”
白蓉萱想到了史大太太那如枯树老根一般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芳姑姑叹着气道,“大太太这些年……着实艰难了些。要不是有大少爷做支撑,她怕是也坚持不下来。”
唐氏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哥哥的死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对她的打击都是如此之大。
不管如何,这一世母亲终究是挺了过来,没有重蹈覆辙。
白蓉萱不再多说,喝过了茶,由小圆服侍着换了衣服。
小圆悄悄地对白蓉萱道,“您放心吧,我虽然和芳姑姑交好,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心里是明白的。”
白蓉萱听着一怔。
这才几天,小圆就已经懂得了这些大人的圆滑世故。
白蓉萱有些心疼地道,“芳姑姑待你一片真诚,你只要不把我的秘密说出来,倒是可以和她实心交好。”
小圆笑着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说的。”
白蓉萱被吓了一跳,“胡说什么呢?别说这些死啊活啊的,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小圆收好了白蓉萱的衣服,又问道,“咱们都来上海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没有杭州的消息?”
是啊……
白蓉萱也觉得奇怪。
按道理自己送回去的信儿应该已经到了呀。
真是念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一早,闵老夫人便派连翘将唐家的来信送了过来。
白蓉萱请连翘进来喝杯茶,连翘却说什么都不肯,“就这几步路,喝什么茶呀?要是治少爷信得过,吩咐我去杭州送消息还差不多。”
白蓉萱笑着应付了几句,让芳姑姑送她出了门。
路上连翘忍不住道,“姑姑,治少爷回来有日子了,如意馆也该添些人手了,要不然全靠你一个人支撑着,再麻利的人也累坏了。”
芳姑姑道,“还得问过治少爷的意思才能定夺。”
连翘不再多言,笑着告辞。
白蓉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
是唐崧舟的字。
唐崧舟在信中告诉她,得知她平安抵达上海,家里的人都很高兴,让她一切保重,事事以自己为先,不用惦记家中。
简单的让人觉得他是在应付一个陌生人。
白蓉萱看了两遍,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能理解舅舅的良苦用心。
这封信到达上海之后,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的手,最终才能落在她的手里。一旦在信里写了别的,被人看到便是一场灾难。
白蓉萱松了口气,开始给舅舅写回信。
她有样学样。用非常客气的口吻感谢了舅舅,又关心了唐老夫人和唐氏的身子,末了还不忘说了自己一切都好,不用担心之类的话。
白蓉萱写好了信,交给吴介送到府中的管事手里,请他们帮着寄出去。
吴介拿着信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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