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
正当季清准备回绝,陈青岩突然开口“三十五还行,买上吧。”
季清飞快扭头,瞪了陈青岩一眼。
这男人,三十五块呢,还真是舍得啊!
再说,一口气就说买,还怎么讲价啊!
陈青岩接收到季清发射的信号,知道季清嫌贵,舍不得买,温柔一笑,大方道“买吧,你穿着好看。”
“太贵了,不买。”季清把皮鞋递给售货员,态度异常坚决,“我平时就在家里干活,买这么贵的皮鞋干嘛,我跟孩子们一样,买双护士鞋穿就行。”
听陈青岩开口,售货员还以为这鞋是铁定能卖出去了,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不买。
稀奇,平日里都是女人拉着男人硬要求着买,甚至有些又哭又闹的想要买,今天难得遇上一对反过来的。
她看了眼陈青岩,呵呵一笑,劝说季清“妹子,你男人都说好看,你就买上呗,贵是贵了点,但一分钱一分货啊。”
季清坚定摇头“三十五太贵,我还不如多买几个大馒头吃,要是二十五的话,我还考虑考虑。”
售货员微愣,她都卖了几年货了,瞬间明白,这女人不是不想买,是想砍价呢。
想砍价,那说明还有戏。
她堆着笑,游说起来“妹子,你看你这话说的,刚刚给你说了,我们这鞋是好货,不讲价的。三十五真心不贵,你看看这皮子,这样式,穿几年都不过时的。”
季清听后,眉头一挑“大娘,我没讲价啊,我的意思就是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买,没讲价的意思。我也看得出是好货,但没办法,兜里没票票啊。”
售货员被逗笑,又无奈又觉得面前这女人有趣,直接问“那妹子,你给个准话,你多少钱要呢。”
季清收回落在护士鞋上的视线,再次看向皮鞋“大娘,我也没跟你说虚的,我是真没那么多钱,你看我们这穿着,也不像有钱人对吧。”
售货员扫过季清和陈青岩身上的旧棉袄,点头,“看得出看得出,都是庄稼户。”
“就是啊,我们庄稼户一年到头也上不了一趟县里,不是跟大娘你为难,是真拿不出这么多钱,忙活一年,也就存个几十块啊。”
陈青岩“……”
大娘哎了一声,附和道“明白明白,都是这么过来的。”
季清看跟大娘共情了,趁机说“皮鞋我是真挺喜欢的,不过三十五也是真拿不出来,最多也就拿出个二十五。”
“妹子,我也跟你说良心话,二十五是真的太便宜了,进货都没这个价。”
“那大娘你最低能给多少?”
“要不就三十二吧!”
“二十六。”
“三十一。”
“二十七。”
“三十!”
“二十七,大娘,二十七。”
“算了算了,不跟你讲了,二十九你拿走,我不多赚你的。”
“二十七块五。”
“……”
“那二十八吧,大娘你看我买了这么多,就二十八,我这就付钱!”季清说着,就把皮鞋往篮子里装。
大娘已经被季清磨得没脾气了,哭笑不得“你这闺女是真厉害,我这赔钱给你卖的,忙活这么半天,又白干了,哎。”
买完鞋,季清看顶上挂的大草帽编得又好又大,花五毛钱买了一个。
俩人走出服装店,售货员还一个劲说自己亏了亏了,季清笑着跟大娘挥手再见,把篮子挎在陈青岩自行车上。
走出去一截后,陈青岩看季清一眼,欲言又止。
季清抬眼“怎么了?”
“让别人亏本,我觉得不太好。”陈青岩眼瞅着前方,语气轻飘飘的,没有责怪季清,单纯地叙述他的想法。
季清噗嗤一声笑了,笑得陈青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青岩投给季清一个询问的眼神“?”
季清停下笑,踮起脚尖在陈青岩脑袋上摸了下,“我天真的朋友,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啊,要是她真亏本,怎么可能给我卖呢。”
陈青岩抿唇,表情困惑。
季清继续解释“她是看咱们连买好几双鞋,觉得咱们有钱,所以故意把皮鞋的价格说高的,什么不讲价,都是唬人的。”
作为市场营销专业的高材生,售货员那句“不讲价”一出口,季清就知道,这价格绝对要高了。
陈青岩静静听着,自己琢磨了会儿,低头看季清,“你怎么懂这么多,这些天卖馒头得来的经验吗?”
“嗯?”季清眼珠子一转,“那当然了,你可别小看卖馒头,大小也是个生意,其中门道可多着呢。”
陈青岩看着季清那骄傲的小脸,写满了得意和快来夸我,他嘴角跟着翘起来,点点头“不错不错,馒头店老板娘,大有可为。”
季清自吹自擂的本意是为了让陈青岩不多怀疑自己,被陈青岩认真一夸,她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摸摸鼻头,轻咳一声,眼睛四下乱看。
“前面那是卖手帕的,咱们给你买个手帕去!”
说完,一阵小碎步溜走。
陈青岩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着急喊“小心,慢点!”
季清往手帕摊前一站,手叉腰,豪气冲天“姐,这手帕怎么卖?”
“妹子,你说这小手绢儿吗,不贵,八毛。”买手帕的大姐笑呵呵,“妹子真洋气,你说手帕,我还没反应过来。”
季清忙入乡随俗,“对,手绢儿,要八个手绢儿。”
陈青岩这回没当着售货员的面问季清为啥买这么多,等季清付完钱挑完,俩人离开,他才问“咋买这么多?”
“咱们一人一个,四个娃一人一个,下周回村,给老太太老爷子一人一个。”
陈青岩顿了下,才慢吞吞说“我有一个,不用新买。”
季清“你那个都用旧了,老太太老爷子也有啊,我看都用得旧旧的,这东西也不贵,擦脸擦嘴的,换个新的用用。”
这年代没有什么手帕纸,更没什么湿巾,基本上人手一块手绢,往兜里一揣,用处可大着呢,包钱、擦汗、擦脸、擦嘴、擦衣服,承担着许多项使命呢。
有些年轻人相亲的时候,互相看对眼,也会交换手绢,代表着对对方有意思。
陈青岩有一块,经常拿出来用,季清和孩子们没有,她早就想弄一块了,好用还能教孩子们讲卫生。
今天正好看见,就买上了。
至于为什么要给老太太老爷子买,是因为季清早就注意到了,两老那手绢不知道都用了多久,小小一方手绢,上面好几个洞洞,都破的不能再破了。
怎么着也是陈青岩的亲生爹娘,就算现在分了家不来往,该买的东西还是得买给一些,也让陈青岩心里舒服些。
季清想得简单,也没多余心思。
她是一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从她喜欢变着花样做饭这件事就能看出,她也自然而然希望,身边人能过得好一点。
察觉到陈青岩再没说话,一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主动问“咱们下周要回去,对吧?”
“嗯。”陈青岩这才开口,“出来也快一个月了,回去一趟看看爹娘。”
季清记着这事呢,对陈青岩说“那咱们过两天把米面油分一分,看带回去多少,还有钱,你琢磨下,一个月给多少。”
对此,陈青岩表示“你安排就行,我看你安排的挺好的。”
就像一方手绢,他都没想起来给爹娘换一个,季清却想到了,这说明在这些事上,季清比他想得多,比他想得周全。
而且他也相信,季清不是刻薄老人的人,他这媳妇,有些时候看着凶狠不好惹,实际上心地善良着呢。
季清嗯了声,“那我就看着分了。”
她说着,又往陈青岩脸上看,总觉得陈青岩思想不集中,在想别的事儿,于是停下脚步,拍一拍陈青岩的肩膀,“朋友,想什么呢。”
陈青岩也停下,与季清对视,片刻后才说“刚刚我就想说了,天真的朋友,朋友,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你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