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岩天生酒量好,对酒的度数没什么概念,他又给季清添上一杯,略有感慨地说“过去这许多年,你受苦了。”
原本,季清是不想再喝了。
可听着陈青岩的话,她心里一咯噔,鬼使神差的,端起碗和陈青岩碰杯,喝了下去。
她心里沉甸甸的,有许多话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于是只能喝酒。
一碗接着一碗。
季清已经有些糊涂了,其实才到第四碗,她却感觉喝了十几碗了,天旋地转,面前的陈青岩都变成了两个。
“咚——”
碗砸在地上,季清也朝桌子上坠去。
陈青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季清。
“媳妇儿!季清!”
季清身体已经软了,头歪在一旁,顷刻间昏睡过去了。
陈青岩失笑,想到方才季清问酒的度数是多少,原来她酒量这么差啊,陈青岩莫名觉得可爱,弯腰将季清抱起来,走到炕边放下。
睡着的季清,脸蛋红扑扑的,尤其是嘴唇,殷红如血。
陈青岩盯着看了会,俯身在季清唇上啄了下,季清似乎感觉到了,她伸手胡乱抓了一通,拉着陈青岩的胳膊转身。
“哼……哼哼……”
睡着了还不忘哼唧。
陈青岩嘴角噙着笑容,想抽回手,却发现被抱得死死的,根本抽不动,没办法,他只能也踢掉鞋子上炕,扶着季清两人并排躺好。
“妈……妈……”
睡梦中的季清,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一边喊着妈,一边使劲往陈青岩怀里钻,陈青岩怕她弄伤自己,只能强行抱住她的脑袋,按在怀里。
“妈……妈……我想你了……”
季清又呜咽了一会,才睡着了。
陈青岩眉头拧着,思索着季清口中喊的妈,心底划过奇怪的感觉,这个时候大家都喊爹娘,是很少有人喊妈的。
城市里倒是有,不过季清又没去过城里,哪儿听来的这么个称呼。
……
季清一觉睡醒,夕阳的余晖从白纸糊的窗户里洒进来,照在她脸上和身边的炕上。她眯起眼睛,人有点懵。
“这个不对,你算错了,应该是九下。”
“怎么会是九下,是八下。”
“我算给你看啊,小红跳了十四下,小强跳了五下,十四减去五,来,你手指拿出来,我给你减……”
招娣和家旺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季清的意识也慢慢回笼。
她记得她和陈青岩一起喝酒来着……
然后发生什么了?
她坐起来,屋子里没有人,原本一片狼藉的饭桌干干净净,炉子上的锅也不在了,红砖地被擦过,看起来有点湿。
必旺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个头进来,看到季清醒了,欢天喜地跑进屋“娘,你醒啦。”
季清摇摇昏沉的脑袋,下了炕,问必旺“你爹呢?”
听到季清醒了,招娣和家旺也进了屋,招娣说“二舅和二舅妈拉来干货,爹去库房下货了。”
季清这才记起来,今天季老四和曾贤惠要送货和鸡蛋上来。
她问招娣“几点了?”
招娣跑过去看了眼“四点半了。”
家旺则嘻嘻笑着问“娘,你真喝醉了啊。”
季清无语。
好丢脸,她一个当娘的,在孩子们面前喝醉,大白天的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可家旺这小子,还不放过她,一边嘻嘻笑着,一边说“娘,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顺口溜?”
“什么?”季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家旺说“一个酒鬼,装瓶子里像水,喝到肚子里闹鬼,说起话来走嘴,你说这是谁~”
季清“……”
招娣撞了家旺一胳膊肘子“不许这么说娘,你信不信我告诉爹罚你!”
家旺摊手,一脸坏笑“我又没特别说娘,怎么,你觉得这酒鬼是在说咱们娘啊?”
两人争辩着,在院子里洗衣服的盼娣走进来,对季清说“娘,你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会吧,等会我来做饭。”
季清顿觉心里好受多了,朝盼娣伸出手“娘的盼娣真懂事。”
不像家旺,说什么顺口溜,气她。
盼娣被季清拉到炕边,她坐在季清身边,想到下午的事,好奇问季清“娘,你睡着后一直喊妈妈,你是想外奶了吗?”
季清!!!
她果然酒后做奇怪的事了!
家旺扁扁嘴“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所以喝醉了哭着喊着要找娘啊。”就跟必旺一样,遇到事情先喊娘。
季清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家旺了,这小子自从以家中长子自居,开始操心大小事务,越来越毒舌了。
“你出去。”季清向门口一指,“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越说越气。
家旺不愿意,招娣这个季清的忠实粉丝强行推着家旺往外走,“娘都说了不想见你,你再不要惹娘生气了!”
“不是,我没惹娘生气啊。”家旺说着就笑出声。
那嘲讽的语气,听得招娣对他又是一顿打。
等家旺出去,季清问盼娣“我还说啥奇怪的话没?”
盼娣“就喊妈妈,然后说爹很好,让妈妈放心,特别好什么的,重复了好几遍。我就听到这些,不知道你对爹还有没有说别的。”
这下,季清更绝望了。
前世她没怎么喝过酒,更没有机会喝醉,并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喝了酒说胡话的这种行为啊,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被赶到屋外的家旺不甘寂寞,站在窗户外头嘻嘻笑“娘,你可真肉麻啊!”
季清气得不行,指挥盼娣“去给我把家旺的嘴堵上,这小子,平时不吭声,这会儿倒是牙尖嘴利起来!”
家旺一听季清要收拾他,立马跑走“我去找爹喽!”
季清倒是不担心这小子出去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论机灵会来事,家旺是这个家的孩子们里面最强的,可不知道是哪儿突然跑偏了,这家伙突然就对她走起了耿直毒舌人设。
虽然人还晕乎乎的,季清也再没睡觉,她下了炕洗把脸,清醒了许多。
盼娣告诉季清,桌子是爹收拾的,卫生也是爹搞的,爹一边干活一边笑,看着高兴得很,他们想帮忙,他都不让帮,只说让他们在院子里玩去,小声一点,别吵到娘。
对此,季清无话可说。
又过了半小时,陈青岩风尘仆仆回来了,他刚下完货,身上沾了不少草屑,盼娣拿鸡毛掸子给他打理一番,他才进了屋。
季清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在陈青岩进来的那刻才扭过头去“回来了啊。”
“嗯。”陈青岩手里拿着两包四四方方的东西,都是用红纸包着,一根绳子绑起来打个结,“这是老四拿上来的,说是给你贺生。”
一包是一个个巴掌大的小蛋糕,季老太特别为季清做的,另一包是晒干的细面,曾贤惠送的。
“老四媳妇说,你现在太忙没时间做饭,可以下面吃,现在村里流行提前把面切了晾干存着,吃起来方便,她给你也做了些。”
村里人条件差些,吃东西自然也省得多,大多数人家是舍不得吃白面的,都是混合着吃,只有来客人的时候才做纯白面。
可季清看得出,季老四送给她这些细面,都是白面做的。
光这些得有几斤,季清在心里盘算了下,打算下次找个机会,给曾贤惠送几斤白面。情谊她收下,大家都缺白面,还是不要让人家付出太多。
至于蛋糕,其实就是点心,用做馒头的方式做,多放点鸡蛋和白糖。季清拿起蛋糕尝了一口,松软可口,味道很是不错。
季清不禁感慨这年头因为资源匮乏,人们就使劲在手艺上下功夫,季老太这小蛋糕,做得不比她前世在蛋糕店吃过的点心差。
“这会儿好了吗?”陈青岩突然开口。
季清脸腾一下红了,她咽下蛋糕,转身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假装收拾蛋糕和细面,背对着陈青岩回答“好了,没事了。”
“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