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即便再凶猛,终究还是被秋季的凉风吹的失去了脾气,烦闷的夏日即将过去,周云影找出往年的秋装,趁着夏季的预热抓紧晒洗。加上姨奶和林嬷嬷一乐她们的衣物,一时间,整个西小院被各色的衣物给点缀的分外热闹。
晚间时分,周云影正趁着油灯在书桌上练了几页大字,近歇息时分,一乐期期艾艾的端了杯温茶到周云影的书桌前,一会帮忙整理纸张,一会儿帮忙研磨洗笔的,繁忙的很。
“有什么就说吧。”周云影率先开口说道,一乐二喜自小便在她身边长大,一乐性子粗心莽撞,二喜年龄虽小却是个老成细心的,每次一乐做错了什么事情,必定像现在一般像个猫团一样的在你身边拼命转圈献殷勤。
“小姐,对不起,我把你的秋衫洗坏了。”
周云影手中的笔最后一笔收尾,最后一个“得”字算是完成。三年未添新衣,她没有,身边的人自然也没有,一件衣服三年再爱惜也怕是撑不过去了。
“无事,过两天去买了布匹丝线,咱们都该添置秋装了。”
“小姐,你不怪我?”
周云影摇摇手,在笔洗中洗干净笔上的墨迹,归置好书桌上的东西,径直走到水盆前净手。
知道自己并未被怪罪的一乐,早就被要添置新衣的好消息填满整个脑袋。
“小姐,我们的新衣能不能不和府中的一样,那个赭黄色太难看了。”
周云影愣神,府中一切皆有定制,四季各两身衣物,颜色也有统一规定,到了她这个小姐面前,每天做绣活不说,连该有的全都没有。
“还是赭黄色吧。”周云影故意说道。
转身借着灯光,看见一乐脸上失望的表情,周云影逗弄着说道“一件是赭黄色,但是另外一件你们自己选布料选颜色,可行?”
“真的?”一乐不敢相信的确认,得到自家小姐肯定的点头,一乐满脸欣喜激动的跑出了门,去和其他人通知这个好消息去了。
一乐走了,西厢内剩下周云影一人,她的影子被映在墙上,周云影看着墙上自己的影子,伸出手,拇指交错,其余手指并列展开,墙上便出现了一个小鸟的形状,双手侧握露出半个拇指和食指,小狗的形状便映在墙上,周云影又变换了几个形状,想起娘亲曾经在她小时候,教她玩这些影子的时候说过“我是你爹爹的影子,希望我的悦宝长大后也能成为最喜爱人的影子。”
喜爱一个人,是和喜欢吃八宝鸭,喜爱喝果子酒一样的喜爱吗?可惜娘亲还没有教会她便走了。
“梆,梆,梆。”
外面打更的声音响起,云影收回思绪,隐约间还能听到抱厦处,一乐和圆圆高声谈笑的声音,逝者如斯,她会坚强。
敲门声响,林嬷嬷端着热水走进屋内,把热水放在洗漱架上,走到坐在梳妆台前的周云影身后,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的梳她的长发。
“姑娘,银钱并不多了,何必花这些。”林嬷嬷感叹的说道。
周云影看着铜镜中,自己些许模糊的脸,有些怅然“嬷嬷,日子虽苦,可我们也要快乐啊。”
林嬷嬷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她们的这个小姐自小如此,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倒她的事情,即便是三年前,家中出了如此大的变故,可她不过是痛哭一场,带着她们又开始好好的过日子,如果不是时不时露出的孩子气,她都忘了,小姐一个多月前才刚刚及笄。
“小姐,今天二喜在花园又碰到秋玲了。”
秋玲是三叔父身边的大丫鬟,虽未被收进房,可满府的人皆知早晚得喊她一声秋姨娘,一年前,秋玲深夜求到周云影身边,用一句话换走了一百两银钱,这些时日两次在距离甚远的小花园出现,怕是事情有了结果了。
周云影从匣子里掏出一张地契,交到林嬷嬷手中。
“嬷嬷,明日出去托人卖了吧。”
林嬷嬷手中结果地契,她深知这是最后一张,张了张嘴,本想劝阻几句,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林嬷嬷枯瘦的手紧紧握着这张地契,心中万般无奈。
进入八月没几天,天气还是有少许炎热,这天上午,周云影主仆裁剪了布料,正准备缝制秋装,平时在外守门跑腿的圆圆,疾步跑了进来,在院子里大喊“老太太回来了。”
这一声喊叫惊的正屋的姨奶从昏睡中醒来,林嬷嬷急忙端来温水,扶着姨奶的后背,轻轻喂了下去,同时还在她耳边悄声安稳“无事,无事,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当然这些周云影全都不知道,西厢中听到老太太回来的周云影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耐不了暑,每到夏季便到郊外山上的庄子里躲暑,往年都是八月末才回,今年回来的倒是早了些。
宁远侯府的老太太,现在已过花甲之年,出身名门,自小便有才名,适龄出嫁和老宁远侯相敬如宾,恩爱一生,除了她主动未老宁远侯纳的一妾外,宁远侯的后院再无其他女子身影。老太太一生共生了三子一女,除了一子年幼夭折外,其余几个都有大造化,一生顺遂,福禄寿全,也造就了老太太温和又亲近人的性格,老太太虽不是周云影嫡亲的祖母,可从老太太对待她的态度上,也不可能不去喜欢她。如今府内三房并未分家,小姐七位,少爷五位,老太太对待他们全都一视同仁,对每个人都欢喜,都每个人都宠溺,对待云影更是分外照顾,连对下人也是宽厚无比,所以听到老太太从山上回来,府中每个受过老太太恩惠的人都欢喜异常。
“老太太回来了,小姐,你可要梳洗打扮一番好去拜见。”
“先梳洗打扮吧,山上路远,舟车劳顿,老太太怕得修整一下才会有精力来接见我们这些小辈。”
二喜点点头,出门去打水,一乐高兴的说“总归晚膳是要一起吃的,小姐还是先梳妆起来,别到时候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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