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开始时陈卓和陆灵雪都选择了沉默。
车开出去几公里后,陆灵雪才发声,“我去送你吧,我也好见见叔叔和阿姨。”
“我准备了这一出不完美的浪漫为的就是提前跟你道别,你要去送我,我怕我走不掉,”陈卓动情地说道,不时看一眼陆灵雪。
陆灵雪道“我有这么重要吗?看到我还不舍得走了?”
“那可不?你那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怎么狠心走啊,”陈卓表情严肃起来,“我小姑最近的情绪真的不对劲儿,我真的怕发生意外,她是一根筋的性子,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身边没有人能帮助她,让她一个人扛的话,非常容易走极端,我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这一次我必须回去。”
陆灵雪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她其实很尊重陈卓的安排,别看她平时总是有些小性子,但到需要她顺从的时候,会非常听话,听闻陈卓又一次提及了小姑,她好奇的问道“我从来没有听你提到过你的小姑,为什么一下子搞的这么吓人?”
说到小姑柳婳,陈卓只能从记忆深处去搜寻关于她的一切,上一世的2001年的小年夜,柳婳吃了一瓶安眠药,在她的床上安静地逝去,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什么死的,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好像老天爷跟人世间开的一个小玩笑,云淡风轻地消逝。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一直牵挂着柳婳,那就只有陈卓了。
在陈卓的记忆中,柳婳是个典型的江南水乡美人,身材窈窕、纤细,说话轻声细语,与人交谈时会盯着对方的眼睛,让人如沐春风,如花解语。
其实陈卓接触柳婳的次数只有两次,五岁的第一次相遇,老爸陈广权把柳婳从南方接到北方来,那年他五岁,柳婳十岁,懂事的小姑娘会做一切的家务,甚至比汪瑾还要做的好,懂事的让人心疼。
陈卓十岁的时候,陈广权带妻儿回乡省亲,那年柳婳十五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虽然手上没有什么钱,但是小姑娘会挖空心思地去山中找新鲜的食材,鲜活的鱼、嫩脆的笋、雨后的蘑菇、不知名的野果,让城市里长大的陈卓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大自然的馈赠。
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照射再柳婳的身上,她赤着足,挽着裤管,手上脸上都是泥点子,腰上的竹篓里是刚摸的鱼,对在一边目瞪狗呆的陈卓露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小卓,抓到了!”
这一幅美好的画面,被陈卓永远埋藏在记忆深处。
遥想前一世,当时的陈卓还在哈冰市的大学里混日子,得到小姑去世的消息,他怎么都不肯相信,直接跟学校请了假,一家人回到老家,可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多天,小姑已经被火化,坟墓都已经立好。
当在不知名的荒山中找到小姑的坟时,陈卓哭得稀里哗啦,不为别的,小姑实在太可怜了,因为是横死又不是陈家血脉,按照族规是进不了祖坟的,所以只能随便找一个荒山埋掉,孤零零的。
从那一次以后,陈卓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一是对爷爷、奶奶,还有那些叔叔、大爷,多少有些恨意,他当时问遍所有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来小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对他们来说小姑就像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额外劳动力,只要能帮家里做事,然后等到了岁数找个好人家嫁掉,收一笔丰厚的彩礼,这个弃婴就算完成了她的生命报答。
二是,陈卓不相信所谓的来世那一套说辞,在他看来所有的宗教教义都是统治阶级的工具,有了来世的想法,底层的人就不会反抗了,仅此而已。人活着的时候不去对他好,等人没了,就是天天烧一座金山银山又有什么意义,都是给活人看的把戏而已。
那一次回乡,陈卓在村上和镇上都算出了名了,他想弄明白小姑的死因,所以到处去打听,村里打听不出来就去镇上小姑工作的镇小学去打听,可无论是谁,都只能给他提供一些毫无意义的信息,小柳很勤快、小柳对学生很好、小柳是个好老师,除此之外再无收获。
本来只打算回去一星期,结果愣是让陈卓硬生生拖到了寒假结束,不得不离开,可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柳婳就像集体记忆中的一幅画,有形象吗?有!
可却没有人知道这幅画背面是个什么样子,她没有喜怒哀乐吗?
不知道!统统不知道!
想到小姑,陈卓情绪就低落下来,嗓子干涩地征求陆灵雪的意见,“我能抽根烟吗?”
“我给你点,”陆灵雪立马从储物箱里拿出烟,给陈卓点上,“你要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的。”
陈卓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隙,然后把车子缓缓停在路边,吸了两口烟才说道“小姑只比我大五岁,是奶奶捡来的弃婴,我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五岁,一次是十岁,她对我非常好,是我记忆中最独特的存在。我最近总会梦到她,都是非常不好的梦,她的来信也总是报喜不报忧,我没有办法得知她更多的消息,所以我很担心她。这次回去,对我来说就是两件事,一个是跟家里那些势利眼长辈把一些事情厘清,未来除了必要事件,我不会再回去。另一个就是看看小姑的情况,把她带离那个冰冷残酷的地方。”
“为什么说那里冰冷残酷?”陆灵雪不明白陈卓为什么对自己的祖籍这么排斥。
陈卓也不好解释什么,总不能说他是重生来的,知道那些人是怎样的冷漠,“表面上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但也只是表面,牵扯到利益就会大打出手,那时亲情血脉都不重要了,一切的孝与善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彼此间的关怀近乎于无。别人我管不着,我只想救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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