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太子府的夜风凛冽且寒冷,呼啸的像刀似的刮在卫绫桑脸上。双袖大摆被吹得鼓起,他理了理袖子,侧过头望向了一个方向。他停在了四个小院门围拢的四方院子中间,伸手指了指某边的小院,灯火通明,那火光烛光甚至照亮了那小小的一片天。
“为何有琵琶声?”他虽然说话和缓,但脸色开始阴晴不定,是要发怒的前兆。
一个带着浑脱毡帽的男子连滚带爬的匍匐在了卫绫桑脚边,这是太子府刚上任的杂事管家。他前一秒脸上还带着笑,自以为能得到主子的夸奖,毕竟他今日帮九公主办了场赏花宴,那是宾主尽欢。可如今他见太子这表情,显然是他触犯了什么忌讳。他脱下帽子,擦了把头顶的汗回道“今日九公主办赏花宴,宴请京城贵女。九公主准备了上好的桃花酿,与她们边赏花边饮酒。有一位贵女酒量尚浅,便在主阁歇下了。”他跪在地上,双眼只敢看着地砖和卫绫桑的鞋,所以错过了卫绫桑听到九公主时所流露的厌恶。
卫绫桑一个跨步上前,腰上挂的玉佩和装饰的玉坠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吓得那男子猛地跌坐在地面,双腿发软还不停的抖动着,口中一个劲的求饶。
卫绫桑嗤笑一声,并没有将那男子怎样,只是弯下腰捡起了刚刚跌落在地的毡帽,细细的拍了拍灰,说道“本宫怎不知今日有赏花宴?”
那男子听完,汗冒得更急了,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便听见太子语气越发的重
“还是本宫走错了路,这里不是本宫的太子府,而是她九公主的府邸。所以你们这些下人办事不需要知会本宫?”
卫绫桑弯着腰,食指和拇指掐着管家的双颊,锐利的双眼逼得杂事管家呐呐得不知怎么描补,仿佛说什么都是错的。
“赏花宴便罢,主阁任何人不能入内你又知?”卫绫桑的指甲修的十分的短,可就这样,也在那杂事管家的脸上留下了血痕。
“太子殿下,并未……并未人告知。”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面颊的变形使他呼吸都快跟不上了。他可算知道了为何举办赏花宴这种可以在主子面前露头得赏赐的事,正经管事全都推脱个干净,最后落在了他一个杂事管事的头上。
倏地,钳制放开了。卫绫桑蹙眉,又看了看这偌大的太子府。
他在十四岁就选了这块地,并将东宫里卫绫咏原来住的小院按原样建了一个,为了等他们成年后搬出宫住,可这府是建成了,人却不在了。
府里的主事管家也就只打理府里日常用度,田庄铺子都另有人接手,不是什么重要职位,卫绫桑便随意找的一个,左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只要不触犯他禁忌,他也一直没怎么管。
他的禁忌也很简单,便是任何人不能接近主阁。主事管家来的第一天,他便吩咐过了……
“宁森,主事管家是谁?”他将手里的帽子套回男子头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是郑生。”
“你叫什么?”卫绫桑点了点头又问了句。
“小的,小的叫杭五。”他说话还是有些结巴,心里埋怨着郑生。他当初接到办赏花宴时,还疑惑过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去询问过主食管家郑生,可郑生只是鼓励他好好办,办好了公主有赏,可丝毫没有提太子殿下的忌讳。
“这太子府本宫放任,是因为本宫心不在此。”杭五听着卫绫桑的话语似乎在回忆这什么,双腿抖得更厉害了,生怕知道得越多离死亡也就越快。他双手贴在地砖上,手上的汗已经多到在地砖上拓印了他的整个手掌。
“可是有的人,却不知足,得寸进尺。杭五,本宫的忌讳你可记住?”杭五艰难地吞咽着唾沫,半咬着自己舌尖,顶着卫绫桑的威压答道“奴才谨记。”
他本以为下一秒便会人头落地,会听到卫绫桑说让他做个明白鬼。毕竟太子隐情不定的心情,凶残的手段早已传遍了京城,可他却听到了这样一句话“那这主事总管的位置就由你来坐,至于郑生?你看着处理吧。”
卫绫桑话音刚落,便转身向主阁走去,杭五呆愣原地,后背完全被汗侵湿,跪在远处的下手,这才连忙凑到跟前将他搀扶起来,口中不停的道着恭喜。
宁森听着身后的一声声恭喜,不由笑了出声,还打趣了一句“主子,今日倒是仁慈。”
“不是仁慈,我相信用他来杀鸡儆猴的效果一定好。免得日子久了,陈婉儿还真当自己是我妹妹了。”
宁森看出卫绫桑心里似乎还憋着火,大步往主阁走去,闭口不再言语,生怕这未发完的火泄到自己身上,心里默默为陈婉儿上了柱香。
长廊九曲八折,两边栽种的花草都是按照东宫的挑选,廊檐便挂着的跟风而动的灯的灯罩都是卫绫咏喜欢图案。
长廊和花草由于赏花宴的缘故,擦洗的干净,修剪的整齐。一声声琵琶悠扬传来,偶尔停顿,夹杂着女子的嬉戏玩闹。
“九公主,这琵琶不是太子殿下送给您的礼物吗?真的能送我吗?”林明月身着一袭深绿长裙,莲步轻移,露出了层层压在裙子下的层层白纱。腰上配着磨得滚圆的白玉珠穿成的璎珞腰链,头上简单的插了一只木质的钗。脸上未带浓妆,只是淡淡的用浅棕色眉粉扫了眉,双颊未铺腮红,只是眉间贴了一朵白莲花钿。
身上有常年礼佛熏出来的沉香味,混合着少女原本的体香,每个举动都散发出芬芳馥郁的幽香。
陈婉儿还未开口,房门便被打开“这琵琶可不是本宫送的。”声音随之传入,陈婉儿原本惬意放松的脊背瞬间绷直。
她慌忙站起身去迎“哥哥,您怎么来了。”
“来人,将九公主压到暗牢。”卫绫桑侧过身,避开了陈婉儿的触碰,掏出手绢,擦了擦不存在的灰,又嫌恶的看了看手里的手绢,随意的丢在了地上。侮辱意味十足,不等陈婉儿辩解半句,两个侍卫便上前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并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压了出去。
房间里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不知这太子为何发如此大的火,只能低垂着头,低得死死地,装聋作哑。
“太子殿下,就算九公主犯了天大的错,也不应该由侍卫上手。这男女授受不亲,以后她如何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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