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霜原本是要有一件重要事告知给虞淑妃,却又被皇上无心推进了一个火坑,红霜的眼泪都被急出来了“红霜不会做对不起娘娘的事。”
“爹爹的人何时会流泪了?”虞淑妃问红霜。
虞府培养出的细作都是随机应变的机灵人,哭拉弹唱无一不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红霜此刻在虞淑妃面前哭鼻子就显得太刻意反倒不招人疼惜。
红霜也说不出话来,只好等着虞淑妃再继续说下去。
“说吧,什么事?”
“海棠投了莲池自杀了。”
红霜的语气急迫不已,而虞淑妃听后却面如死水,转身往宫殿里面走,一边说“一个丫头,死了就死了吧,该怎么办那是奚宫局的事,莫不是你还要本宫亲自给她下葬?”
“奴婢失言了,奴婢告退。”
红霜从蓬莱殿出来后就闷闷不乐,海棠虽然是蓬莱殿的人,自己曾经是清宁宫的人,可海棠对虞淑妃的尽心尽责红霜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为了自己的清白跳了湖来证明自己,却换不来主子的原谅,也算是个薄命之人。
红霜想着,此次虞淑妃爆发,又是提死去的皇子又是为五皇子折断胳膊一事愤懑不平。可是古来女子怀胎哪有不出意外的,何况皇上还分别给了未出世的六、七、九皇子封号,入了赵周皇家谱。至于五皇子断臂一事,那是他自己和太子宫里的婢女厮混,秽乱宫闱,从登天楼的梯子上摔下来,御医为了保皇子性命才截断了胳膊。
太子赵莋和八皇子赵邕均是周皇后所生,赵莋系嫡系长,封为储君。二皇子赵宥生母肖贵人惯会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几番在虞淑妃面前说“妹妹和我一样,就一独子。我倒不及妹妹幸运,受尽恩宠几次怀龙胎,可惜……你说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五皇子偏偏喜欢皇后儿子的婢女,指不定就是那女的故意勾引的。你再想想,两人见面哪里不去,偏去登天楼,那可是多年未整修过的危楼,地方偏僻,宫里人谁还去那里?”
一日闲话可不听,可是十几年来,日日这样听着,假的也成真的了。虞淑妃也是从肖贵人那里听说,连珠城里来了个神秘的落花流水间,据说能让人忘掉不想记起的东西,而变成一个全新的人。虞淑妃向皇上讨了出宫的赏赐,果然去了。
一个小太监走得匆匆,不小心撞了红霜一下,红霜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东西,红霜立马变得机警,找到一个无人处,打开了字条
小不忍则乱大谋。
红霜把纸条撕碎了丢进了假山的石窟洞中,纸上的话虽然简短,却让红霜的内心感到无尽温暖。红霜心里又难过又欢欣,除了楚环大哥,恐怕自己这条命,是谁也不会在意的。
今日皇上传来通报,依旧要在蓬莱殿过夜,虞淑妃坐在镜子前痴痴望着自己的样子,红霜按照海棠临死之前留下的口信,代替海棠给虞淑妃梳妆。
虞淑妃素来喜欢淡雅的东西,盒子里尽是白的、淡青色的首饰,红霜觉得虽然娘娘不及皇后姿色,却保持着这宫中独有的朴素也是极难能可贵的。
“怎么这盒子里尽是些不起眼的东西,皇后偷偷命宫闱局为难本宫,难道本宫的银两不够你们买些上等货么?”
粉红色的绸子把红霜的脸都衬得更加俊俏了,这也让虞淑妃生了气,她不仅打翻了盒子里的首饰,就连穿好了的服装也一并脱了下来。
红霜在清宁宫待了那么久,知道皇后娘娘确实也没有刻意为难过蓬莱殿,吃穿用度都是命宫闱局往好了的添着备着,只是虞淑妃也从来不挑剔,这才把整个蓬莱宫显得朴实简淡了些。
“皇上差不多也快到了,淑妃娘娘暂且……暂且将就着些。”
“你竟然敢命着本宫做事,还拿皇上压我?”
红霜的好心提醒却让虞淑妃会错了意,虞淑妃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定是要让红霜付出点代价,明面里她还是皇后的人动不得,可暗地里依旧还是虞府的一颗棋子、一条狗。
虞淑妃单是穿了一件白色贴身衣物,秋夜里有些冷了,却强忍着。红霜和几个丫鬟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了也就默默退下了,独留着虞淑妃一个人静静在梳妆台坐着,窗是她命人打开的,算着自己楚楚可怜些,便该惹人疼了。
可是等了一夜,等到天黑霜露起又等到天明浓雾散,皇上还是没有来。
虞淑妃却真的病倒了,在寝床上呻吟,意识薄弱。
没多久,海棠的死不仅在蓬莱殿人尽皆知,就连整个后宫都传的沸沸扬扬。
御花园。
“皇后娘娘,御花园里风大,依奴才看,还是先回宫吧。”老太监哈腰劝说。
“走吧。”
皇后把手搭在身边的双眼扑闪有神的宫女手上,从石阶上慢慢走下来,她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背脊挺得笔直,下巴微微上翘,红唇上的线条完美到了冷峻,她的眼里装的更是旁人看不出的愤怒和寂寞。
这便是她必须作出的母仪天下的姿态。
回到清宁宫,周皇后就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身边的老太监。
“私底下都怎么说?”周皇后指的是海棠之死那件事。
“回皇后娘娘,说海棠是虞淑妃身边最宠爱的侍女,怎么就……就皇后娘娘您身边的红霜到了蓬莱殿她就无端自杀了,还说……实在可疑。”老太监把听到的闲话向皇后娘娘转述着。
皇后娘娘看出了老太监有所保留,知道私下里嚼舌根的人不在少数,说的话也未必如公公说的好听,便也不为难刘公公了“本宫知道了,给虞淑妃问病的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并无大碍,只是夜里吹了风着了寒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皇后娘娘听过之后双手按在太阳穴上,一副疲倦了的样子,就让刘公公退下了。又吩咐下去让人把最好的药给虞淑妃用上,多的支出就算在清宁宫头上。
清宁宫清宁宫,一点也不清宁,皇后的重冠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真想一走了之,什么母仪天下都统统忘了,住在青山脚下,有弯弯的小溪趟过,无人的时候脱了鞋袜泡在水里,困了就躺在草地上,有蚂蚁爬上了自己的鼻梁,黄昏落日就回到自己的小茅屋,多好。不用假装高傲地活着累着心酸着。
也不用被人记恨着。
皇后娘娘眼里终于有苦水打着转,默默在心里对虞淑妃说了千万声对不起。
“朕以为皇后会秉公无私地把案子查下去。”
怎么没人进来通报一声,皇后娘娘忍着硬是没让眼泪留下来,给皇上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请起。”皇上随便找个块地方就坐下了,拉起皇后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一个“请”字,两个人心惊,可是谁也装作无所谓。
皇后娘娘还是那副样子,一副端庄的样子“海棠是自杀的,与旁人无关。”
“那皇后就告诉朕,海棠为何自杀?”
皇后此刻的语气竟然半分怨气也听不出来“那皇上是怀疑臣妾?”
皇上的一只手早就捏成了拳头,青筋都已暴起,终于还是不忍心,声音转作绵绵的春风“姝儿,朕让你做了这皇后你就如此恨朕?”
“这后位是旁人想要也得不到的,皇上仁慈,顾念夫妻情深,才让臣妾在这后位上坐的如此之久,也让臣妾的家人备受殊荣,臣妾为何还要恨您,臣妾又怎敢恨您?”
是块石头也该被自己捂热了吧,怎么姝儿就这么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心痛。
“姝儿,朕知道你不喜欢朕后宫三千,不喜欢朕有其他孩子,朕可以从今往后除了你不宠一人,你可还愿意与朕看山戏水?”
皇后的眉毛微微蹙动了一下,是很细微地蹙动了一下“南北两国还未统一。齐美人的父亲是正二品党众颇多,虞淑妃的父亲又佣兵自重,刚入宫不久就升为才人的吴氏的家族显赫,好几位婕妤……”
皇上怒了,一拳打在了桌上,望着无动于衷的皇后“朕以为虞淑妃犯了错你会一视同仁,朕也曾以为你把红霜放在了蓬莱殿是出于嫉妒,朕以为只要没有子嗣你就会把朕始终放在心上。你们说朕是天下,朕有万民,为何就不能有你?”
“臣妾自然是皇上的,皇上的皇后。”
“皇后,今日你是朕的皇后,明日你也可能不是朕的皇后!”赵皇又被气走了。
谁说只要坚强就好?有坚强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娶了一个又一个自己不爱却不得不假装去爱的人而心不痛?有坚强就能心里早就原谅了彼此千遍万遍变成嘴里的原谅?坚强,要这坚强何用?
连皇后的眼泪也真是少啊,留了两行就干了,自己什么时候连哭的权力也一并牺牲给了这后位?
“爱妃昨日太傻,怎可等了朕一夜?”
皇上从清宁宫出来就到了蓬莱殿。
一丝丝气息在鼻间游离,虞淑妃躺在皇上的怀里,昨日的气也消了“等多久也是值得的。”
“旁人也都不如你。”皇上望着窗外似有心若无心地说着。
虞淑妃在皇上怀里翻了个身,说“别的人也都不是皇上。”
往常皇上都是看着虞淑妃不争名夺利喜欢琴棋书画,是一个书香门第里大家闺秀的模样。她本性善良宽厚,用度简朴大方,这才格外宠爱着,这两天性情似乎变了些,总是缠着自己腻着自己说了好些好听的话,大是希儿的事让她受了刺激,变了个人样。
“爱妃好好休息吧,朕公务繁忙,该走了。”皇上把虞淑妃重新安置好了才略带忧虑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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