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李时勉经过治疗,得到了好转。但毕竟伤情过重,头上还缠着绷带,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药味,脸色还有些苍白。
他干巴巴的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朱高炽脸色比较黑,要不是陈远求情,早就看不到这个“混蛋”大臣了,世人谁不称赞自己仁慈,唯独他在朝堂大众骂自己昏君,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他也不得不赞叹,李时勉命真硬,别人脑壳被重击,扔在雪地里几个时辰,几条命都没了,他居然还能生龙活虎的跪在面前。
朱高炽咳嗽一声,淡淡道“你可知罪?”
本来这话是让他认罪,自己有个台阶可以下,再骂他两句,心里气消了也就算了。
可惜李时勉也是个倔脾气,认死理,他语气生硬的回答“臣子的职责就是指出陛下的过错,若见陛下有错而臣子不指出,才是臣子的过错。众人目睹,千秋史册,决不会为陛下隐瞒,臣请皇上修德政,远美色,天下幸甚。”
“你——”朱高炽瞬间脸通红,指着他的手不停的颤抖。老子就宠幸一下美人,都能扯到千秋史册?
“朕一向俭以养德,为政宽仁,何以不修德政?”仁宗目光凛然,睨了他一眼,在暴走的边缘。
“陛下重病在身,却不听太医吩咐,修身养性,留恋后宫美色,宠妃、才人数不胜数,陛下知天命之年,新宠幸少女,若陛下不在,那些女子,是不是葬送一生?何以为德?若不克己守欲,陛下的身子,油尽灯枯的时候,恐悔之晚矣。”
这不是咒骂自己老牛吃嫩草吗?还拐弯抹角说自己贪色,要油尽灯枯,朱高炽暴跳如雷。
“拉出去,给朕拉出去!”朱高炽眼睛冒火,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李时勉已经死一万次了。
当天下午,朱高炽就下令,罢免其顺天府尹的官位,改任为交趾道御史,命李时勉每天审查一件狱案,提交一份议政报告。
在胶东,陈远和刘观见面后,第二天,就准备了些礼物,去拜访崔县令。过年的时候崔县令来过,陈远没有收他贵重的物品,只是收了点土特产。
他是侯爷,别人来拜访,多少都有行贿,那些贵重东西,让人眼花缭乱。可是他宁愿做个清水侯爷。
靠行贿搞的人际关系,别看平时威风八面,倒的时候因为利益牵扯,一定会把倒的那个人往死里整。纯洁的关系,轻松自在多。
之前没有对这个县令回拜访,不是他不把这个县令放在眼里,而是他不喜欢太多的人情往来,人情多了能累死个人。
应酬的场合,尔虞我诈,嬉笑怒骂,没有几句真实,真的没什么意思。
崔县令看到侯爷来拜访,自然大献殷勤,在陈远的一再要求下,才没有铺张浪费,也没有收他再次的贿赂。这次他出手很大,足足十锭金元宝,可以看出这个县令的为人。
拜访过后,果然再也没有人阻拦,他的种子很快发下去,租户趁着下雨,开始春耕,忙得不可开交。
陈远由于在整理政策知识,时间不多,只是忙完过后,傍晚的时候,去种种蔬菜,瓜豆之类,没有辣椒,他在回忆,辣椒应该是哪里生产,找机会得推广一下。吃了几年的清淡,有点淡得快没味道了。
对于亲自种菜的事,二老婆是反对的,多次说他,还有两个丫鬟春花和秋月,反对最为强烈,堂堂一个侯爷,又不是没饭吃,干嘛亲自耕种,有下人做就好。
陈远笑着告诉他们,自己耕种,不是想靠这个吃饭,而是要保持头脑清醒,自己出身贫寒,不要忘了自己的本能。他还举例说,有个王朝,每到春天,皇帝都亲自去犁田。
“皇帝锦衣玉食,天下都是他的,还需要耕种?”春花瞪大眼睛。
陈远一边除草一边笑道“当然,不耕种,怎么知道粮食怎么来?有的人,可能以为粮食生长在树上呢。皇帝耕种,能够知道粮食来之不易,那个皇帝啊,不但自己耕种,还要大臣还有太子都参与。”他说这话,是想到了现代伟大的杂交水稻之父过世,居然有的人回去辱骂他,就是吃饱了撑的,做人毫无底线。他突然想,自己有个太子少师的名衔,大明战神朱祁镇还没出生,朱高炽却让自己教导,或许可以改造一下。
秋月跟在蹇怡璇身边久了,这些反应比较快,赞叹道“一个皇帝,能够舍下身份,亲自干农活,他一定是对百姓很好的皇帝,起码,大臣欺瞒不了他。晋朝傻子皇帝,百姓都没饭吃了,还傻傻的说百姓没有饭吃,为何不吃肉粥。高高在上,脱离实际,这样的人当政,自然是做不出什么好事。”
“秋月,你到怡璇身边,学到了不少嘛。都快成女政治家了。”陈远不由称赞,其实当政者要知道基层生活容易,做起来却太难了。好多当政着,就是不知道实际情况,依葫芦画瓢,闭门造车,政策都是空想。明明工厂都要倒闭了,工资都发不起了,不反思这些原因,还在到处盲目扩张企业,建工程,盲目空想了市场需求,最后好多烂尾,绝大部分的企业都倒闭,搞得经济更加衰条。当然,这些问题说来两个丫头也不会懂,他亲自耕种,只是想保持一颗实事求是的心。
秋月脸上红了红“姑爷,你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陈远呵呵笑“秋月,你有心上人没有?”
秋月挽起袖子,帮陈远除草,两个小妮子,虽然是农家打扮,也十分水灵灵的,非常养眼。
“少爷,你——你说什么呢?不要取笑奴婢。”
“哎呦,少爷我可不是取笑你。在我们家,把你们年纪拖大了,你看看隔壁的妮子,比你们小两岁,娃都两岁了,你要是有心上人啊,跟少爷我说,我给你们做主,把你们嫁过去,冲着我威宁侯的面子,他们也不敢欺负你们不是,要是没啊,赶明儿带你们去跟那些年轻的后生见——春花,秋月,你们干什么去?”陈大侯爷傻眼,怎么说着说着,她们走了。
秋月回头,怒视大侯爷“少爷,你就这么想赶我们出门?”
陈远傻傻道“当然不是,不过女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在,虽然只是多两双筷子,可是——啊,你们干啥,谋杀少爷啊。”
春花抓了把泥,扔在陈远身边,吓了陈远一跳,俏脸生寒“要嫁少爷你自己嫁,不就是嫌弃我和秋月多吃你家饭了吗,咱们不吃就行了,省得你个抠门少爷心疼。秋月,我们走。”
“对,咱们不吃你威宁侯府的饭了。”秋月也冷然附和,两个小妮子扔了家伙,径直离开。
陈大侯爷砸舌,啧,小妮子惹不起啊,刚才还自告奋勇帮自己除草,一转眼就是雷霆大雨。不是,就问问有没有心上人嘛,干嘛发那么大的火。
直到傍晚,陈远干完活才回去,要是有两个小丫头,能快一半。当晚两个小丫头真的不吃饭,准备绝食,吓得陈远又是心疼又是害怕,一个劲儿的道歉。
两个小妮子关在房间里,房门紧锁,陈远怎么劝都没有用。
蹇怡璇看到丈夫焦急的模样,连忙问是怎么回事,陈远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苦笑“我就是好心嘛,哪里知道她们会生这么大的气。”
蹇怡璇噗嗤笑了。
“怡璇,你还不劝劝你家丫头,你还来笑我。”
蹇怡璇白了自家粗线条相公一眼“秋月跟我多年,脾气像我,她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
“啊,那怎么办?”
“关心了?心疼了?”
陈远干笑“她们是我府上的丫头嘛,要是绝食,说我侯府虐待人,传出去名声多不好。”
蹇怡璇青葱玉手点了点自家相公的脑门,好笑道“你还在乎你的名声,人家就不在乎了吗?人家姑娘的婚事,用得着你个大男人去操心么,还那般不正经。换做我,也觉得相公你猥琐下流,绝食是轻的,你既然觉得我们是那种行止不端的人,我们就以死明志。”
陈远吓了一跳,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也是,这是封建社会,可不是随便恋爱的年代,自己比她们大不了几岁,那般说她们,她们自尊心作祟,觉得受到了侮辱,是自己唐突了,苦笑“怡璇,我没想那么多,就是关心她们嘛。总要嫁人的,年龄拖大了不好嘛。秋月都二十了。”
蹇怡璇白了他一眼“你把秋月嫁出去,谁来照顾我,生活起居,相公你可是忙得很。”
“这个,咱们再找一个,一直把她留在身边,总不是办法。”
“好了,女儿家的心事,你别乱想,这次我帮你了,下次可别惹着她们了,我一直待她像妹妹,可别让人家受委屈。”
陈远连连保证,蹇怡璇才同意说情,在三老婆的游说和侯爷的保证下,保证不再提她们的婚事,由她们自愿,不得再提让她们离开侯府的事,两个小妮子才破涕为笑,然后高高兴兴的出来吃饭,吃完饭干活,谈笑,不亦乐乎。
陈远一直呆呆的,怎么感觉上当了。这,她们要赖在侯府?这可怎么办啊。
“阿远,你怎么就不懂女人的心呢?”鲍胖子吃着鸡腿,打着饱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懂?”
“最难消受美人恩了。”
“啥意思?”
鲍胖子白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不可教也,自己慢慢体会吧,我是没你那个福气啊。”
陈远摸摸下巴,抓了抓耳朵,怎么好像你们都明白了,搞得我不明白了,等我掐指一算,不对,算个屁,本来就是忽悠人的。
“你自己不想吗?”
陈远心头一跳,好像明白了什么,差点咬到舌头“想——想什么?”
鲍胖子神秘一笑“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吧,嘿嘿,羡慕啊,羡慕。”他摇头晃脑,转角出门。
“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出去逛逛。”
陈远无奈摇头,逛什么逛,唉,小心得你一身病,这货,是怎么也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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