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观家废弃的庄园外面,李骐身穿官服,带着一队人马,威风凛凛。他受朱瞻基器重,现任吏部左侍郎,吏部二把手,脸色阴沉。在他身侧,一个青衣瘦脸一字长眉的男人微微弯着腰,是看守汉王的小将,小声地念叼道“大人,这可是汉王,咱们……”
李骐把手一扬,冷了他一眼,那人便即不语。
另一个看守迎上前来,一见李骐便即行礼“见过大人!”
李骐沉着脸点点头,问道“朱高煦可在里面?”
小将小声强调道“大人,他是汉王!”
李骐横了他一眼“他如今是钦犯,早就不是汉王了。”
看守回答“禀大人,汉——朱高煦全家已经尽数羁押,听候发落!”
李骐心中出现狂热,对着他沉声道“本官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看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看守得令,让士卒打开门,放李骐他们进去,然后他站在一边看守。
汉王家属三十多口,之前并没有全部在一起,朱瞻基下令,到处捉拿,在胶东才全部“团圆了”。
李骐走进去,就听到一阵铁镣哗啦作响,汉王醉躺在中间,妻妾和子女在旁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各异,有着公服常服的,有着便服燕居服的,显然是被抓的时候身处不同的环境,有的是在外面被抓,有的是在内宅卧房被抓,竟连衣服也来不及换。
妻妾平时养尊处优,突然成了阶下囚,被关在废弃的宅子里,时不时还能看到老鼠满地爬,下雨满是霉臭味。她们哭红了眼睛,哭哑了嗓子,六神无主,唯一的主心骨还天天大醉,更是让她们觉得暗无天日。
看到李骐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又来提审了,每次提审他们都受尽折磨,要他们交代事情,有的没的,统统都招,因为他们哪里受得了酷刑,吓得都缩了缩。
汉王醉醺醺的,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李骐一步一步走进,有些错愕“是你”。
李骐踏前一步,阴恻恻地道“汉——王爷!”
他刻意地把“王爷”字音咬得特别重,汉王听了身子一颤。
李骐排开他的妻妾,走进,微微俯下身子,露出笑容“汉王,你没想到有这一天吧。”他清楚的记得,拜见汉王的时候,被汉王折辱,长跪了几个时辰。
汉王冷笑“不过是朱瞻基的一条走狗,会读几个字,写几篇迂腐文章,得意什么。虽然我恨不得杀了陈远,但是,比起他来。你让我看不起,小人得势。”
李骐脸色靑了又白,白了又靑,手上的拳头握紧,指甲都陷入肉里,他最恨被人拿自己和陈远比较。凭什么好事都是他的,自己论背景,论学识,论样貌都强于他,为什么却个个喜欢他。
他好不同意放开拳头,突然目光一紧,倏地攥紧拳头,沉声道“奉谕朱高煦图谋不轨,着即……满门男丁赐死!女子充为宫奴!”
汉王开始见到李骐来者不善,他嘴角的冷笑,已然暗生不祥之感,开始他以为朱瞻基不会把他咋的,可是全家被抓,他就感到越来越不妙。
听到李骐的话,汉王大惊失色,不敢想象,以自己大明宗室亲王的身份,会不予审理便即处死,骇然道“我乃堂堂宗室,大明亲王,你敢?”
李骐冷笑,指着他“你起兵谋反,囤积武器和粮食,搜刮民脂民膏,祸害百姓多少年,那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是大明的亲王。”对小将大喝道,“你们还等什么,太子已经下令,还不动手?”
太子虽未登基,已经必定是天下之主,他的命令,谁敢不听。
小将身后众武士一拥而上,把在场的男丁尽皆拿下,朱高煦共有十一个儿子,除了长子在永乐十九年死了,次子因不孝被朱棣贬凤阳守皇陵,其他九个全部在这里,最大的已经成年,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也被人从他们的母亲手中夺下,那些妇人和年纪小的孩子吓得放声大哭。
汉王被人牢牢扣住双臂,一双眼睛都红了,酒意醒了大半,他双目噙泪,悲愤地喝道“朱瞻基,你个小儿,出尔反尔,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子见到老爷子,让他好好教训你。”
谷糭 李骐嘿嘿笑道“汉王,你可真有趣,太子什么时候说过要放过你了,算得上出尔反尔?你犯下的罪恶,普通人死一万次都够了。怎么?你还打算告状?哼!永乐爷自然在天上,你的行为得下地狱,你怎么可能见到永乐爷,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先把他的儿子绞死!一个一个的绞死!”
李骐说着,脸上浅浅的麻子因为面皮胀红,都特别的明显起来,越是残忍,就越能报复心中的仇恨。
“先杀朱瞻坦,他是世子,参与叛乱。”
朱瞻坦脸色发紫,一个劲的摇头“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父王,母后,五妹,救我啊。”
朱芸熙爬起来,冷道“李骐,把太子叫来见我,我要见太子。”
李骐刚才只是注意汉王,现在看到朱芸熙的样貌,大吃一惊,天下居然还有这般绝色的女子,不亚于蹇怡璇。可惜了她的身份,他暗自可惜,冷道“太子,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吗?动手。”
一条白绫套到了朱瞻坦的脖子上,朱瞻坦不断挣扎“救我,救我,我是汉王世子,皇家子孙,何时沦落到草芥犬狗一般!苍天……呃……”
他一声悲呼没有喊完,脖子上的白绫就绞紧了,两个力士一左一右,脚下扎着马步,手中扯紧了白绫,绞得那白绫吱吱嘎嘎直响。朱瞻坦面孔涨得通红,一双眼睛都要突了出来,那白绫吱吱嘎嘎地绞着,过了半晌,朱瞻坦就像绷紧的弦突然断了,倏地一下软下来。
白绫子还在继续绞着,旁边传来女人们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和那些年龄尚幼的儿子们惊恐的哭泣声。汉王和他的儿子想要挣扎反抗,可是他们身上本就锁着铁镣,又被那些强壮的士兵扭紧了手臂,哪里能够动弹分毫。
“且慢!”
突然一声大喝,制止了官兵的行动,李骐霍地转向他,目光阴森森的仿佛一条吐信的毒蛇,看到从外面闯进来的,正是威宁侯陈远,心中的妒火更甚。
“威宁侯,干扰执法,可是杀头的罪名。”李骐冷哼。
“一位亲王,就算谋反罪名,也要经过三司会审,定夺罪名,岂能不教而诛。”他指着朱芸熙,对着小将那些人道“这是安南公主,永乐爷亲封的,你们都不认识吗?”
提到永乐皇帝,官兵停止了执行,朱瞻坦掉了下来,她母亲上前抱着他哭泣,半天,他突然咳嗽一声,也是命大,居然还活着。
“不说安南公主,还有汉王,还有他的儿子们,都被永乐爷封了王,在没有剥夺他们封号之前,如此死法,传出去,不是有伤国体?御史们怪起来,在太子那里参你们,口诛笔伐,你们不是留下千古骂名?”
官兵们被陈远的话吓一大跳,是啊,就算是太子的口谕,他们这样对待亲王,以后太子后悔,不是拿自己们开刀,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李骐阴恻恻道“威宁侯,这可是太子的口谕。”
陈远冷道“本侯受永乐爷重托,先帝嘱咐,要去见太子,在本侯没有回来之前,不许用刑。”
“你——”李骐大怒。
陈远冷哼,一甩衣袖,出门去见太子。李骐吼道“还不快执行。”
小将咳嗽一声,呐呐道“李大人,此举大大地不妥,侯爷受永乐爷托付重任,天下共知,咱们——咱们还是等他见见太子再说吧。”小将指导李骐不敢假传口谕,定然是太子要杀汉王全家,汉王暴躁,不得人心,满朝文武没有人为他求情,他也不会同情汉王。
可是刚才威宁侯说得对,人家堂堂王爷,就这么杀了,以后太子后悔,拿自己顶锅怎么办,伴君如伴虎啊。还是等威宁侯见见太子再说吧。
李骐又是愤怒又是无奈,怒狠狠的看着他们,然而,谁也不动,都眼观鼻,耳观心,站得直挺挺的。
汉王家属哭声杂乱,劫后余生,更加哭作一团。
朱芸熙呆呆的,心里五味杂陈。他还是为我们家说话了,可是,他刚才,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哪怕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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