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面前一众毕恭毕敬的官员簇拥着他,如众星拱月,这种感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难怪众人都喜欢权力啊。
山东都指挥使黄谦当先走上前来,微笑施礼道“威宁侯一路风尘,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卑下黄谦与张洪及山东众官员恭迎侯爷。”
陈远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位黄谦年约四旬,身材高大,络腮胡子,眼睛有点小。毕竟地方长官,即使躬身行礼,那份风度气质看着实在不凡。
学政张洪五十多岁,典型的文人形象,细皮白肉、眉清目细。
说是一众官员,却只有寥寥几人,高品级的官员来得少,地方知府更是少,低品级官员又不够格来迎接。
“呵呵,山东的官员有点少啊。”陈远随口道。
黄谦有些尴尬,讪讪道“侯爷恕罪,非是大家故意怠慢侯爷,只因前钦差大人那个——这个——”
“嗯?”
德州知府甘春挺身出,高声回答“既然威宁侯问,大人不好回答,我来回答。”
陈远看这人生得面阔脸黑,把目光望向他。
“只因为李琪一意孤行,大家稍有不如意,他就随意罢免官员,咱们知府,已经三个被罢免,还有两个在大牢里,还有三个待参呢。”
陈远皱眉,李琪表面翩翩君子,行事如此极端,难怪不得人心呢。
“是这样吗?”陈远把目光看向黄谦。
黄谦苦笑“是的,许多官员都被李大人停职了,无法前来。”
黄谦一说完,许多官员都眼巴巴的望着陈远。那些被罢免或者下狱官员和他们交情匪浅,威宁侯是陛下新派来的人,只能希望他来赦免大家。
陈不动声色道“既然事出有因,来不了也无妨,本侯不会计较。”
官员们傻眼,我们不是要你计较,是要你赦免官员啊。
黄谦不动如山,道“卑下带领众官员谢侯爷。”
张洪向陈远笑道“侯爷一路辛苦,天气寒冷,大家就不要在这里干站着了。侯爷,我等已在‘梦回楼’设下酒宴为侯爷接风洗尘,请侯爷换乘官轿,到了地方再把酒言欢、开怀畅饮。”
陈远道“本侯奉旨巡查,只是来随便看看,大家不必紧张,各守其职就好。诸位大人百忙之中还来迎接,实在惶恐之至。其实本侯一路劳乏,此时最想好好休息,实在不想劳动各位大人。”
学政听了忙谄笑道“侯爷,这‘梦回楼’就在不远,已经定下了,佳肴已经备齐,若是退了,造成的浪费可不少。”
陈远还在犹豫。
张洪又道“侯爷爱民如子,不喜欢奢华,我等都十分敬佩,今天的酒宴,都是地方士绅的一点心意,没有动用官衙一分钱,大人尽可放心。”
我知道你们不敢在我面前明目张胆的贪污,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啊,陈远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太过推辞。他也要看看这些官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含笑道“既如此,那就劳动诸位了。”
张洪见陈远答应,欣然在前面领路,一路介绍山东的风土人情,特别推崇山东的学风,直奔‘梦回楼’而去。
这‘梦回楼’是山东最高档、最有名的酒楼,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意境和江南的十大酒楼还差些韵味,不过庭院里回廊九曲,鸟语花香,院中几栋小楼别致精巧,不时传出淡淡优雅的琴声。
说是酒楼,和现代的山庄有几分相似。
一行人过了两重院落,沿着洁白的小石子铺就的小路拐过一处小桥流水,穿过一片竹林,才见一幢小楼.修长高大的竹子将红色小楼掩映其中,翠竹摇曳,静雅幽闭,令人心旷神怡。
“闻侯爷是江南人出身,所以我们特意选了此处,侯爷,感觉如何?”
嗯,这辈子的陈远确实出身江南,陈远点头微笑“很好,匠心独运,巧夺天工,如果不是外面寒风阵阵,本侯都以为回到江宁了。”
“不瞒侯爷,卑下也是江宁人。”东营知府杨絮道。
“哦?”
“卑下与侯爷相隔不远,我家小儿,也在崇文学院上学。”
“如此,我得称呼大人一声叔了。”
杨絮大惊失色“不敢不敢,卑下惭愧,卑下不是那个意思。”
陈远看他五十多岁,耳边头发都白了,拉着他的手“我知道,只是突然见到同乡,我也感慨,和你儿子平辈论交,不关乎其他。说到江宁,不自觉想到了在学院的日子,呵呵,你的儿子应该比我年长些。”古代结婚早,五十多岁的人,儿子都差不多四十了。
“是的,小儿杨骞,今年虚岁三十五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中进士了吗?”
这些唠家常,侯爷毫无架子,杨絮感动的热泪盈眶“他是永乐十七年的进士,现在在四川巴州当县令。”
“到了,侯爷请。”
他们说话间,黄谦和张洪请陈远上座,一摆手,十二个舞女飘然而来,翩翩起舞。
晚宴正式开始。
晚上,天很冷。外面几乎没有人,一个头戴斗笠的壮汉悄悄摸到一处别院,他静悄悄地站了会儿,见四处无人才敲门。
不一会,门打开,他闪身进去,门立即关上。里面是一间小屋子,案几上燃着两根蜡烛。
开门的人道“你总算来了。”
壮汉声调略显生硬,他干巴巴地道“刘大人,锦衣卫到了,到处在抓捕丁小四他们,你在衙门当差,应该知道我们江湖人最怕风头紧,这时候见我,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
刘大人招了招手道,将壮汉唤近了些,哼道“丁小四他们杀了人,居然这么久,还不走,锦衣卫都像猫似的,他们想害死我们吗。”
“丁小四看上一个女人,女人不肯跟他走——”
“蠢货,给你五万两银子,找的都是什么货色,奚政,你不要忘记,咱们干的都是掉脑袋的活儿,丁小四这个蠢货,杀了人不走,迟早被锦衣卫盯上,咱们都得玩完,所以,我叫你来,是叫你让丁小四消失。”
奚政大吃一惊“大人,你要过河拆桥,杀了丁小四?丁小四可是我的结拜兄弟,在我们道上混的,如果伤害兄弟,万人唾骂的。”
“蠢货,这叫过河拆桥?那个蠢货,他不死,就是个祸患,今天威宁侯已经把陆博给抓了,肯定要为李琪的事讨个说法,咱们有多少人为丁小四那个蠢货陪葬?”
奚政变色,陆博是谁?学政大人的得意门生,威宁侯说抓就抓,何况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他踌躇一阵,说道“好,我回去布置一下,一定让丁小四消失。”
刘大人微微一笑道“很好,你很识大局,只要丁小四死了,死无对证,还有胡七和王六,都不能留,他们虽然已经离开了,只要找到,一并处理了。朝廷也断然查不下去,那时便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你们用所谓的江湖义气,那就用所有的家人陪葬吧!”
奚政毛骨悚然,他来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要求他杀所有的兄弟。
“早知道,就不该接这样的活,刘大人,无论如何,是没有我们的活路了?”
刘大人拍拍他肩膀“奚政,你这话说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应该早就知道结局,杀人了,五万两银子,逃到天涯海角,享受富贵,这是交易,烂摊子由我们收拾,可丁小四不开眼,为了一个女人,要害死大家。这不是我们不仁,而是他不义。”
“刘大人,听你说话,我怎么感觉背上发麻?呃,大人,你怎么了?”
见刘大人脸色惨白,奚政十分好奇。
“是的,你背上是发麻,我们盯着的。”
陡然听到背后有声音,奚政大惊失色,立即抽出刀防卫,但来不及反应,两把绣春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锦衣卫?”
“不错,有见识。”袁彬呵呵笑,“老子运气不错,随便逛逛,就抓到了两条小虾。”
“大人,您说什么?我不明白?”刘大人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不用现在明白,尝到了锦衣卫的手段,你就会明白的。”袁彬笑容可鞠,拍拍手,吩咐,“带回去,咱们看看,小虾能不能牵出大鱼。”
刘大人脸上再无血色,呢喃“完了,陈远那个煞星,每次来山东,都是血流成河,他一来,我就知道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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