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夜一夜未归,孟揽月自是也一夜没睡,进入祺州,那是高卫的地盘,白无夜有危险。
当时高卫派人来刺杀杜先生,派了二十几个顶尖高手,尽管事成了,可是那些人却尽数折在了这里。
不敢想白无夜到底去做什么了,若是杀高卫,他未必能完整的回来。
越想,她这心里就愈发的烦乱,担忧白无夜真不会囫囵个的回来。
天色大亮,孟揽月用过早饭走到前厅,正好碰见胡桑从白天齐的书房方向走出来,看样子是要离开。
“老胡,你这是去做什么?”几分匆忙似得。
“又有一拨死士进了草流城,我来了一出瓮中捉鳖,想去看看么?”尽管匆忙,但他满目笑意,显然并不焦急。
“看胡公子信心满满,想必那帮死士是无法竖着走出这草流城了。如此好事,我自然得去看看。顺便也看看,大名鼎鼎的胡公子是怎么捉鳖的。”胡桑有谋略,想来那些死士必会死在草流城。
“听孟大夫吹捧,这心里还真是舒服。走吧,别忘了到时再多吹捧几句,让我也感受一下什么叫做飘飘然。”胡桑抬手请孟揽月先行,风度翩翩。
红唇弯起,孟揽月与胡桑并肩出了府。
街上人来人往,但都是寻常普通人,他们有自己的乐趣,尽管有些人看起来忙忙碌碌的,可依旧笑容满面。
“若真是打起来,他们脸上的笑也就消失了。向来作孽的就是你们这些野心勃勃的人,倒霉的只是平常百姓。”在这里时间长了,孟揽月也是深有感触,平常百姓哪有想打仗的,想着斗来斗去的都是这帮人。
“说的是事实,不过没人喜欢听。这世上,万物都会终将死去,唯独野心,永远存在。若是给这些寻常百姓一个机会,让他们去杀人,之后就能富甲一方,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做?我认为没有人会拒绝,即便拒绝了,那也是因为自知没那本领,但心里遗憾的足以形成江河把自己淹没。”胡桑说的就是人性,人人都想往上爬,没有人甘居人后,生活落魄。
闻言,孟揽月缓缓点头,“算你说的有理。”
“怎么叫做算呢?秋后的蚂蚱都想蹦三蹦呢。”胡桑笑着摇头,孟揽月现在还是不太习惯,毕竟她前十几年都没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
胡桑带着孟揽月在街上转了几转,最后进了一家位于偏街的酒楼。酒楼有三层,看起来财大气粗的,可是这条街很偏僻,人也很少,在这儿做生意,怕是得赔死。
进了酒楼,二人直接登上了三楼,进入一个房间,胡桑直接走到窗边,把窗子推开了。
“这是你们的聚点?”看起来,这可不是一家普通的酒楼,不然老板早就赔的裤子都穿不上了。
“孟大夫说对了。”站在窗边往外看,胡桑一边笑道。
走过来,孟揽月顺着胡桑的视线看出去,却发现这真是个好地方。因为高,所以能瞧见许多宅院。尽管那些宅院院墙很高,但还是能瞧得见。
“胡公子无事时,就跑这儿来偷窥么?”能看到许多宅院,也不知这都是谁的家。
“我看起来有那么猥琐么?看,那是草流城巨富翟敏的府邸,他做的是粮食生意,遍布这北方十二城。”胡桑指给孟揽月看,那宅子很寻常,不时的有丫鬟端着什么快步走过,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都很有规矩的样子。
“他也是三王爷的支持者之一。”草流城的巨富,差不多都被白天齐拿下了。
“对,而且他的妹妹是三哥的夫人。”胡桑点点头。
“夫人?三王爷是不是没有王妃?来了草流城两次,从未见过三王爷的夫人们。”这王妃之位,一时半会儿的,估摸着白天齐是不会轻易的给谁坐,做了王妃,那么将来就得坐上皇后的位置了。
“的确没有王妃,这个位置,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胡桑轻笑,这也是一个筹码,一个可以给白天齐带来巨大利益的人才能给予他这个位置。
不禁冷笑,“说的好像所有女人都喜欢那个位置似得。”
“话不能这么说,譬如五王妃的位置,若是现在有人让你拱手相让,你如何?”看向孟揽月,胡桑一直满脸笑,他倒是想听听孟揽月怎么说。
“送给她呗,本来我也不稀罕。更况且,那五王妃之说只是帝都的圣旨那么说,西疆谁会承认?”又没拜堂又没怎样,什么五王妃。
胡桑笑不可抑,“当着五王爷你可别这么说,小心他生气。”
呵呵两声,孟揽月不觉得他在乎,若真的在乎,当时她到了西疆就会宰了她,也根本不用考虑后果。
“看,开始了。”蓦地,胡桑忽然道,然后把窗子也关上了一些,仅开了一半。
看过去,孟揽月便立即皱起眉头,只见一些打扮各异的人开始渐渐的朝着翟敏的府邸靠拢,缓慢的,把那府邸围上了。
不少人,粗略的看了一下,孟揽月觉得不下百人。
翟敏的宅子很大,他们能把这宅子围住,人数定然不会少。而且也显然的,他们是打定了主意,必要屠杀满宅的人。
胡桑倒是满脸笑,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他们似乎在等什么暗号,将宅子围住了一会儿,然后蓦地齐齐一跃而起,悄无声息的跳进了府邸。
在这远处看,他们就像一群分工明确的蚂蚁,以包围之势将圈子越缩越小。
不过,他们也只是进行到了一半而已,那府邸之中忽然有一些机弩密密麻麻的从各处冒出来。那精钢之箭自动的卡在机弩之上,几乎只是一眨眼间,乱箭齐发,密密麻麻如同雨点。
孟揽月眯起眼睛,那些乱箭速度太快,而且力量极大,是人的臂力比不上的。
悄悄潜入府邸的死士也显然是没想到,初起时乱作一团,一些人被机弩射出来的箭刺中,当即被贯穿。
“这是你研究出来的?”看了一眼胡桑,他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嗯,威力如何?”胡桑点头,正是他研究出来的。
“尽管你不会武功,但是这脑子比有武功的要厉害的多。能研究出这种东西,使得多少人不用送命了。”那些机弩会自动的上箭,一支射出便会立即射出第二支,即便速度再快,也没法在这种乱箭齐发的情况下躲避。
汪诩的死士武功高强是事实,他们见此情景,便打算一跃而起退离翟府。
然而,在他们跳上围墙时,四面围墙升起铁网,铁网上嵌着利刃,锋利无比。
“这还真是瓮中捉鳖。”孟揽月抓着窗棂,长声叹息,胡桑真的厉害。
“也只是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好用罢了,若是在战场上,毫无用处。”胡桑却很谦虚,这些机关的短处,他是了解的。
“嗯。”点点头,的确,只有在这种宅子里会好使。
围墙上升起的铁网彻底拦住了死士的去路,而且上面有利刃,他们不得不退回去。但机弩仍旧在齐发乱箭,他们避无可避,眨眼间又倒下数人。
机弩上箭射箭的声音在这儿听的清清楚楚,那都是机械的声音,孟揽月不知胡桑到底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要说他这脑袋真不是摆设,说他聪明也并非夸大,真的很聪明。
待机弩之中的箭用毕,那宅子里仅余几个死士还站着,就在这时三王府的护卫忽然从府邸中的各个房间跃出,眨眼间将他们包围。
“只有这样才能把伤亡减少到最小,你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研究出来的?”远远的看着他们打杀,汪诩的死士很厉害。不过也是强弩之末,折腾不起什么风浪了。
“前些日子才完成,然后便安在了翟敏的府邸之中。若是早知高卫会对杜先生下此狠手,就把这些机关安在王府了。”胡桑看着孟揽月,知他心里所想。
“有用便好,看,没逃出去一个。”最后一个死士也死在了护卫的剑下,整个翟府满地横尸,血也流的到处都是。
“如此好用,可以考虑多加制作,然后分别安在那些富商的宅子里。这些人啊,是真的怕死,唯独这翟敏刚烈,敢配合我来这一出瓮中捉鳖。”胡桑感叹,不过也理解,怕死,人之常情。
“那得向他们收成本费才行,否则三王爷不是亏本了。”双臂环胸,孟揽月这话也不知是褒是贬。
“好主意。”胡桑笑着点头,钱是好东西,他们正需要。
“好戏结束了,不知下一场好戏在什么时候?”转身在桌边坐下,孟揽月伸展开身体靠在椅背上,但看她的样子,心情并不是很好。
也转过身来,胡桑在她对面坐下,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然后道“在担心五王爷?放心吧,没有万全的把握,五王爷是不会涉险进入大周的。”
“他是去杀高卫了么?”孟揽月认为,白无夜应该不会冲动至此。
“杀高卫可不容易,五王爷是去做别的事了,但也和高卫有关系。”胡桑摇头又点头,他们俩斗了这么多年,若是真的能轻易杀死对方,又何苦折腾这么许久。
“好像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算了,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问了。希望他能完整的回来,本来就缺少‘零件’,要是再缺胳膊少腿儿,可太惨了。”说着,孟揽月一边叹气。
“你这话应该当着五王爷的面说。”胡桑笑不可抑。
“当着他的面说,他会气的冷脸。老胡,我想让你帮个忙。帮我找一找草流城里的药商,我想,购买一些药材。”这件事儿她本来是打算和白无夜说的,但是他现在不在,也不知何时会回来。她等不及了,必须得马上就开始。
“可以,药材商我认识。”胡桑没有多问她要什么药材。
“热闹也看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她兴致不高,即便刚刚看见了那么血腥的杀人场面,好像也没造成什么心理障碍,她比她想象的要更冷血了。
“走吧。把你送回王府,我要去翟府看看。”胡桑似乎等不及想看自己的成果了。
“我自己能回去,不用送我。而且,五哥临走时留下了两个护卫,他们肯定在跟着我。看见咱俩在一起,他们就自动隐身了。”孟揽月十分清楚他们的行动作风,该出现时出现,该隐身是隐身。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送了。不过也很显然,即便有了什么危险,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对于自己的战斗力,胡桑是很清楚的。
“彼此彼此。”她也一样,战斗力是零。
离开酒楼,孟揽月便顺着长街往三王府的方向走,来时路她记得清楚,就算迷路了,也有人能把她带回去。
走上了正街,热闹非凡,孟揽月边走边看,但心里有事,也很难被这和乐的景象所影响。
街边有卖伞的,大的小的,有的是用来遮雨遮阳的,还有的是用来观赏把玩的,只有一个巴掌大。
孟揽月是没见过有把玩小伞的,这东西,应该是闺中女孩子喜欢的。
走过去,她拿起一个蓝色的小伞,拿在手里轻飘飘,但是做工精致。
举起来,遮在头顶试了试,可是根本连头顶都遮不住,勉勉强强的遮住脑门儿罢了。
“姑娘,你喜欢这伞么?价钱不贵,还可以给你便宜些。”卖伞的小贩看着孟揽月,眼睛都是直的。
“能便宜多少?”看了他一眼,孟揽月不禁笑。
一瞧她笑,小贩的眼睛更直了,“五钱,五钱银子。”伸出一只手,小贩就差白送了。
“五钱银子?我身上一钱银子也没有。”她的口袋可是比脸要干净的多。
把伞放下,她也没打算买,只是看看罢了。
“一把小伞而已,在下送姑娘。”手里的伞还没放下呢,身边忽然响起好听的声音。
眸子一动,孟揽月转脸看过去,入眼的是一个白衫青年。
他很高,也很清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那张脸白白的,倒是诸多文雅之气,但却和胡桑身上的不一样,文雅之中,有那么几分风流之相。
他看着她,那有些狭长的眼睛带着笑意,不过,孟揽月却莫名觉得有些凉飕飕。
“不用了,我只是看看罢了,并没有想买。”放下手里的小伞,孟揽月摇摇头,举步打算离开。
“五钱银子罢了,姑娘又何必客气。”说着,他伸手把那伞拿起来然后直接放在了孟揽月的手里。
拿着,孟揽月看着他,不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
男子拿出一块银子扔给小贩,又看了孟揽月一眼便离开了。
看着他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孟揽月缓缓皱起眉头,他若是草流城的人,胡桑一定会知道是谁。
“姑娘,这找回的五钱银子,给您?”刚刚那男子给了小贩一两,还剩余五钱。
“不用了,我再拿一把。”说着,孟揽月又拿了一把红色的小伞,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回了三王府,孟揽月便直接回了住处。
喝了一杯水,她的视线再次放在那两把小伞上。
拿起来,撑开,小小的格外精致。
翘起唇角,孟揽月两手分别转着小伞,真是太小了,也不知这东西有什么可玩的。
蓦地,她把那把蓝色的小伞拿到鼻子前嗅了嗅,不禁皱起眉头。又把那把红色的放在鼻下,这两个的味道不一样。
放下红色的小伞,仔细看着那把蓝色的,她重新放在鼻下,用力的闻了闻,是药味儿。
这把伞,是那个男人拿过的,是他拿起这把伞然后放在了她手里。而那把红色的,则是她自己拿的。
她身上也有药味儿,但是没有这么重。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碰过的东西,为什么会有药味儿?他是大夫?可根据太山所说,草流城只有一家药房,那药房里的大夫年岁都很大。
看来,还是得问问胡桑才行,若那男人是草流城的人,他肯定知道是谁。
然而,在她向胡桑描述之后,胡桑却是连连摇头。
“这么跟你说吧,草流城的青年才俊,只有我。如你所说的那种男人,若真存在我定然认识。不过,我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有,没有这样的人。”他摇头,没有。
胡桑说没有,那么就是真的没有,孟揽月很是相信他。
他这脑子好使的很,一些东西会长久的储存在脑子里,即便过去很久也不会忘。
而且,他在草流城这么久,这城里哪个人他都能知道上几分。
“既然不是草流城的,那么肯定是别处来的。也兴许只是个陌生人罢了,是我多想了。”拿起那把蓝色的小伞,放到鼻子下,还有些淡淡的草药味儿。
只有常年浸淫于此的人才会有这种味道,她也只是来到这个世界不满一年,她的手指上都没这么重的味道。
而昨天碰见那个男人,他的身上貌似也没有多大的味道。也兴许,这伞上的味道不是他沾染上的,可能之前正巧某个大夫拿过这把小伞欣赏过罢了。
“依据你所说,我却认为凑巧的可能性不大。若是信我,不如听我分析分析?”胡桑笑看着她,说道。
“你说说。”孟揽月点头,胡桑的分析,值得一听。
“若是凑巧搭讪,这不太合理,他拿了钱,那么接下来势必还得询问你的姓名家住何方,这才是搭讪的正常程序。他若是有目的,那么这目的我却是猜不透,毕竟善恶未知,你没受到伤害,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这就耐人寻味了,之后的,我就猜不到了。”胡桑摇摇头,他的猜测仅限于此了。
“你说得对。”点点头,胡桑的推测听起来很有道理。
“不过你也不用想的太多,自己吓唬自己。这世上怪人多的很,若是这人还在草流城,我就能找到。”这是胡桑的地盘,想找个人还不容易么。
“好。”这草流城是个是非之地,随便冒出来哪个人,没有查清楚对方的底细,孟揽月都觉得心下无底。
胡桑办事很快,尽管没找到那个男人,但是药材商却找来了。
这药材商贩卖药材,种类可是特别齐全,但凡说得上名字的,他都有货。
把自己所需要的列了一张单子,孟揽月交给那药材商,“待得找全了便送到这里来,这是定钱,尽快。”把白天齐给她拿来的一盒银子拿出来二十两,两个硕大的银锭,沉甸甸的。
药材商收了银子,把单子也收起来,然后便告辞了,并且言明,十日之内必把单子上的药材都送来。
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药材商把药送来,也等着白无夜回来。
可是已经过去五六天了,他还是没回来,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夜幕降临,孟揽月也把门窗都关上了,随后开始脱衣服。
屏风后热气蒸腾,把衣服褪下,她便绕到了屏风后,直接进了浴桶中。
泡的舒坦,直至手指头都泡皱了,她才从浴桶中出来。
裹上丫鬟送来的袍子,料子丝滑,穿上身上格外的舒服。
不过,孟揽月认为这东西应该是白天齐的夫人们经常穿的,用以夫妻之间用的。
只有腰间一个带子,走路时大腿都露在外头。这古人也是有情趣的,只不过这情趣都藏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在大庭广众之下,人人都得端着,越正经越好。
裹着袍子,她坐在床上,拿着手巾擦拭潮湿的长发。
这头发太长了,每次洗完都得很久才会彻底干爽。
擦拭着长发,她一边寻思这几天来所遇到的事情。那日在街上遇见的那个男人,胡桑还是没找到,所以他也断定那人应该是从别处来的。
在这个时间,任何一个从外地来的人都有可疑之处,毕竟当下草流城形势复杂。
要真是汪诩或是高卫的人,那么,大概应该已经知道她现在已经代替了杜先生的位置。
可,若是如此的话,他们应该杀她才对。那天又是个绝好的机会,怎么没动手呢?
思考着,孟揽月擦拭头发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最后眼睛闭上,就靠在那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只听得哐当一声,惊得她身子一抖。
但忘了她睡着的时候就靠坐在床边的事儿,一抖之下身体不平衡,便直接从床上栽了下去。
忍不住痛呼一声,然后一双带着灰尘的锦靴就出现在她眼前。
看着那靴子,孟揽月缓缓抬头,昏暗的烛火之中,白无夜一袭黑衣,恍若黑夜中的暗鬼一般。
看见是谁,孟揽月长出一口气,“你能不能先敲门,吓我一跳。”扶着身后的床沿站起身,然后翘起左腿,膝盖红了一片。
肤色白皙,所以那红也格外显眼,但也只是碰撞了一下,并未破皮流血。
漆黑的眸子自她的脸缓缓下滑,她身上那衣服穿了等于没穿。
“穿成这样是等谁来呢?”绕过她,白无夜直接坐在了床上。
闻言,孟揽月抬手把袍子拢了拢,“我给自己欣赏呢,不行么?”说着,她转身看向他,这才发觉他脸色不太对劲儿。视线顺着他脸往下看,终于在肋骨处发现了端倪,衣服破开了。
“你受伤了?”缓缓皱眉,孟揽月上前一步,然后蹲下。
她手上也无伤,所以他流血了对她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大概需要缝合,不过,也不算严重,死不了。”白无夜淡淡的说,却一直在垂眸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
扯开他的腰带,直接把他上半身的衣服扒了下去。
烛火不甚明亮,他的身体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光晕。
无心去看他的身体,孟揽月直接观察他伤处,扯下来的衣服上有一块丝绢上面都是血,可见是他在受伤之后用来堵住伤口的。
“的确需要缝合一下,这是被什么划开的?”那伤口其实也不算大,但却是三角形的,给她缝合都带来了难度。
“暗器。”白无夜回答,视线一边追逐着起身的孟揽月。
她把背包拿过来,将需要的东西从里面拿出来,然后重新蹲下。
袍子下摆彻底敞开,她蹲在那儿,腿因为昏暗的烛火都在反着光。
“你跑到大周到底做什么去了?难不成真的去杀高卫了。但想来也是没成功,不然你可不会这表情。”拿出麻药,以银针沾取,然后分别刺在伤口附近。
这麻药是她自己配出来的,药性如何她也十分了解,所以用的量恰到好处。
“杜先生的骨灰已经安葬好了,他已和家人团聚,你别再惦记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说起了杜先生,他知道她一直在惦念。
“太好了,杜先生的心愿终于实现了。”闻言,孟揽月也不禁松口气,那块压在心头上的大石,好像也落下去了。
拿过针线,孟揽月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条腿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开始了,你不要动。”说着,她开始下针缝合,针穿过皮肉,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好似因为那昏暗的烛火而显得有些朦胧。
长发已经彻底干爽了,因着她微微低头,那长发也尽数的划了下来,把她的脸包裹了起来。
“把我的头发抓到后面去,碍事。”两只手上沾了白无夜的血,她没办法自己动手。
闻言,白无夜抬起手,分别把她脸庞两侧的长发抓住,然后以一只手抓牢固定在她脑后。
视野立即开阔,她也觉得光线亮了很多,“五哥,你到底去大周做什么了?”这么多天才回来。
“重要的事。”没有具体告知,但能得他这种回答,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对于不想说的事儿,他是一个字儿都不愿多说。
无言,“这算什么回答?不过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但是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我找了一个药材商要了一批药材,但是我也没钱,你也不在,所以三王爷便给我拿了钱,喏,剩下的还在那儿摆着呢。既然你回来了,就去把钱还上吧。”
“你还欠了什么债,一并说了,本王也好一并还了。”一只手还抓着她的长发,白无夜垂眸看着她,一边淡淡道。
“这话说得,好像我是欠债狂一样,没了,就欠了这一笔。不过,倒是还有件事儿麻烦了胡桑,但这是他的地盘,我不找他也不知道找谁了。”说着,孟揽月便把那日在街上碰见那个男人的事儿说了一遍,包括胡桑的分析。
“汪诩的人做事不会这么迂回,有七成的可能是高卫,探你的虚实。”白无夜不似胡桑想的那么多,稍微一思虑,他便有了答案。
“那他怎么没动手呢?那天我身边也没有别人。”要是想杀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多容易啊。
“或许,他不想自找麻烦,毕竟现在草流城草木皆兵。”但凡有一点动静,四城关闭,无法出去。
“有道理。”白无夜的分析要比胡桑的更清楚,因为他是自己判断,而不似胡桑,是说出自己的意见供孟揽月思考。
缝合进行到最后一步,这三角形的伤口实在不好缝合,但是若不采取缝合的话,愈合也很有难度。
拿过精巧的小剪刀,把线剪断,孟揽月站起身,白无夜也同时松开了她的头发。
“等一下,给你包扎一下。”快步绕到屏风后去洗了洗手,然后她又转回来。
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瓷瓶来,到处里面的一粒药,然后递给白无夜,“吃了。”
接过,白无夜一边道“本王已经吃了大还丹。”
“你当大还丹是饭呢,流血就吃,知不知道找药材有多困难。日后这种小伤不用吃大还丹,你把这个拿着吧,是预防感染的。”直接把瓷瓶给了白无夜,对他也是佩服。看起来不要命似得,但实际上惜命的很。
接过,白无夜倒是没推脱。
找出干净的纱布,孟揽月指挥着白无夜站起身,然后和他面对面,开始缠绕纱布。
忽近忽远,他身上的气息也断断续续的飘进鼻端,带着些凉意,但是也挺好闻的。
不动如山,白无夜低头看着她,在她缠了几圈之后开始打结的时候,他开口道“大半夜的你穿成这个样子,是等着谁闯进来么?”
手上动作一顿,孟揽月抬眼看向他,“你这不是闯进来了么?发神经啊,我沐浴来着,然后丫鬟就给我拿来这么一身衣服,说是出浴的时候裹着,舒坦。谁想到我坐在床边擦头发,擦着擦着就睡着了。若是五哥你不半夜的闯进来,这世上就没人知道我穿这身衣服。还有,既然知道我穿着不合适,那你还看?闭上眼睛,小心告你非礼。”他要不提这茬儿她也没什么感觉,可是他一说,她就莫名觉得不舒服,好像真没穿衣服似得。
“你穿成这样还要告别人非礼,这世上的理都被你占了。即便有罪,那也是你。”白无夜说着,视线却依旧固定。
“什么罪名?使你嫉妒的罪名么?那我也没办法了,五哥你这辈子是别想像我一样前凸后翘了。”打结完毕,孟揽月回嘴,却挪到了屏风处,把搭在那上头的衣服拿下来,裹在了身上。
看她那样子,入鬓的眉几不可微的扬起,反手把扔在床上的衣服拿起来,白无夜就那般裸着上身,离开了。
裹着衣服,孟揽月挪到床边,把东西都收拾起来装在了背包里,鸡皮疙瘩才终于窜到了胳膊上。不禁抖了抖肩膀,白无夜真是太奇怪了,用那种眼神儿看她,好像真像个男人似得。
如此一想,她也觉得应该把杜先生给她的信拿出来看看,估计看了之后就会知道白无夜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传言中,他是失去了男性象征,不能人道。
但是瞧他那眼神儿,也不太像,鬼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把背包里的信拿出来,孟揽月躺在床上,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把信拆开。
字迹密密麻麻,每个字都如同杜先生一样,让人感觉格外的亲切。
看见那些字迹的同时,孟揽月也不禁想起宋先生的模样来,如师如长。
他现在如愿的埋葬在了杜家墓地的旁边,和家人也终于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他没有回过帝都,没有去墓地再看过他的家人,想必他们也很想念他。
不禁长叹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孟揽月开始逐字的看。随着那些字迹入眼,她也缓缓坐起身,这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世上之物相生相克,绝非说说而已,而杜先生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保住了白无夜的命。
可是,也正是因此,才引来了更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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