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饮尽凉茶,口腔里甘甜回味,她紧紧捧住描金口茶杯,适当表现出几分不安与感激。
“小兄弟,你唤作什么名?为何会晕倒在王府之外?”花幽姒贴心等她歇口气,方才起唇询问。
“嗐……”她垂下眸子,描浓的粗眉紧蹙,模样可怜又无助。
幽幽叹口气,才开口“小弟唤青郎。本是外地人,几年前爹娘出了事,只得前来投靠亲戚。每日的口粮只够勉强生存下去,但小弟知道寄人篱下,要顺着主人家的心意。不曾想,前些时日我那表哥迷上了赌博,偏偏又是一名赌场憨货,输了很多很多钱……呜呜……”
说到此处似是忍不住悲痛低低呜咽起来,抬手抹一把不存在的眼泪,继续哭诉“人家来催债,家中还不起,那些人就要砍去表哥的手脚……后来……后来为了保住他,舅舅打算悄悄将小弟卖进小倌馆换钱……小弟拼死不从,趁着夜里他们熟睡时逃了出来。小弟身无分文,又怕被他们抓回去……只好东躲西藏,以求躲过一劫。小弟不知不觉跑到此处,实在饿得不行,还未来得及上贵府讨口吃的,就晕倒在贵府外头了……”
说完不忘感激看眼前貌美少女一眼,拱手感谢“应幸天无绝人之路,让小弟被善良姐姐所救……小弟愿做牛做马,报答善良姐姐……”
花幽姒从她口中得知凄惨经历,不禁联想到自己。
爹娘去世得突然,还未来得及立下遗嘱。那些个虎狼亲戚,将她的爹娘安葬没几日,一个个借着抚养她的名头争夺她的家产,吵得不可开交。
她看清他们丑陋的嘴脸,纵然日后孤身跟着任何一家,亦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怜她是家中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只能任人宰割。
曾听父亲提过,他行商梧州时,特意去见了命运凄苦的侄子,想将他接回家里来一起照顾。后来,被婉拒了。
父亲对他颇有赞赏,说他性子沉稳内敛,是个有担当的好儿郎。
她一直记得这句话。
无路可走之下,只得带着贴身丫鬟收拾了细软前来投靠。
初见表兄时,见他冷若冰霜的模样心里颇为发怵,心里觉得甚是不好相处。
然而相处久了她才放下心来。这位表哥虽沉默寡言,待人却一向客气疏离。
同住几年下来,两人除了必要说话之外,并未有多余的接触。
相处也还算融洽。
她突然极其同情奚青山。
这个小兄弟看起来不过十三四的模样,便要缩着脖子寄人篱下,若是他的爹娘在天有灵,定会心疼的吧。
见花幽姒眼眶微微湿润,奚青山心中暗喜,同时生出几分愧疚。
毕竟骗人总归是不好的事情。
打铁要趁热。贝齿轻咬舌尖,微痛感使她自眼眶里挤出几滴眼泪,抽抽鼻子“姐姐,我不能被他们卖进小倌倌,求姐姐收留。我会扫地、洗衣、服侍人,我不想被卖进小倌馆……”
嚎得那叫一个寒蝉凄切。
花幽姒也知道小倌倌是什么地儿。眼前小少年清秀乖巧,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可要留下他,总得先同表哥商量。毕竟这个家里,不是她一个人做主。
“小姐,厨房还未开始烹饪晚膳,只有糕点。”青萝端着一盘造型精致呈花状的糕点步履从容踏进屋来。
行至床边,将白瓷盘送到她面前,面带同情道“小兄弟,你先吃些糕点填填肚罢。”
做戏要做全。
奚青山看着盘里呈浅粉色的桃花糕咽咽口水,犹犹豫豫看向花幽姒,见她点头,也不顾手脏,抓了糕点狼吞虎咽塞进嘴里,一盘糕点半盘进了她肚里。
“嗝——”咽下最后一口糕点,被噎得猝不及防打了个饱嗝。
在两人注视的目光中赶紧捂住嘴,大眼睛一眨一眨盯着两人。
“吃饱了么?不够的话,厨房还有。”花幽姒和善看着她,唇畔浮现出一抹明艳的笑。
“吃嗝……吃好了,多谢两位善良的姐姐,如此大恩小弟没齿难忘。”
花幽姒微微颔首“方才你说想要留在府里,我也是愿意帮助你的,只是,还需问问这府里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那就是寂寂呗!
她连连点头“姐姐,那我们现在就去呗。”
花幽姒见她颇为心急,也只当她是切于想留在府中,倒也不吝啬带她去见一见表兄。
况且,她自己也想去的。
如此,花幽姒带着青萝,领着奚青山前往恒寂的书房。
一路走来,奚青山瞄着眼细细观察。
玄王府虽大,布置却简雅,且路上也只看见寥寥几个仆人在做活,一派清冷景象。
踩着青石地板,穿过小径两旁栽种的绿竹林,便见几只圆头尖嘴的小家雀儿停在门前石阶上跳来跃去。
察觉有人来,纷纷扑棱着小翅飞走。
暖阳透过修竹绿叶斜斜打在轻掩的雕花门扉上,耀下一地明媚金光。
咚咚咚——
立在门前,花幽姒轻抬手敲敲门,片刻后里边传来清凉低沉的男音“进来。”
奚青山隐隐激动,又恐露出狐狸尾巴,强压下爬上眼角眉梢的笑意,捏紧小拳头跟在青萝身后进屋去。
带上门,一阵飘渺淡香萦绕鼻尖,奚青山再熟悉不过,是安神香。
平日在家时,阿姐总说她性子浮躁,将她屋里的熏香换成安神香,助她安心定神。
花幽姒步履轻盈行至书桌前,优雅福身“小妹有一事想同表兄商量,可否借用表哥一时?”
奚青山站在最后,悄咪咪抬眸瞄他,只见他背脊挺拔,端坐于书案前的太师椅上,正聚精会神翻阅一本书,只淡淡应一声“嗯。”
花幽姒微微侧身,伸手招她上前,温声软语道“小妹今日在府外遇见一个落难的小兄弟,他流落街头,无家可归,想留在府里,不知表兄可同意?”
目光未离书面,他连眼皮也懒得掀起来看一眼,言简意赅“你做主就好。”
花幽姒白皙的脸颊微红,扭头对她道“快快谢过恒公子。”
在外人面前,她本该称呼恒寂为玄王殿下,但他从来不喜此称号,花幽姒便也不再提。
目的达成,奚青山心中顿时春暖花开,大喜。
学着穷酸书生有模有样作上一揖,加粗声音“多谢恒公子收留小人,此等大恩小人无以为报,愿做……”
“行了,都出去。”
心中斟酌半晌的感谢词还未说完,便被那人毫不留情打断。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奈何奚青山是个皮厚的,恒寂越是如此,她便愈发喜欢。
打娘胎里时便养成此等坚韧不拔的性格,对任何喜爱的东西都要不遗余力地去追求,无论是人,或是物。
娘亲常说“人生一世,难得猖狂。”只要尽了兴,遂了心,便不枉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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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寂寂嗅觉敏锐,常人闻着恰好合度的香味,在他闻来甚是刺鼻。这也就是他不喜与女子走太近的原因哈哈。当然啦,主要还是因为他素来不看重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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