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青山笑呵呵自腰间解下一个毫不起眼胀鼓鼓荷包,压低声道“你快些把恕己支开,给你带了好东西。”
阿月会意,对守在院门处的清秀小厮打了个手势,小厮识趣退下。
奚青山自荷包里捏出一小条牛肉干,轻轻捏住少年的下巴飞快塞进他的嘴里,小声道“快嚼,你最爱的牛肉干。”
牛肉干是富贵人家再平常不过的零嘴儿,阿月却很少能够吃得到。
只因他身子欠安,司母对他管束教严,平日除了正餐及补品,从不给他零嘴儿吃。
阿月是个乖顺的孩子,知晓母亲为自己着想,并未有何怨言。
细嚼慢咽吞下,口味醇厚,香浓咸鲜。
昔日第一次尝到牛肉干,便是奚青山硬塞进他嘴里的。
下意识想吐出来,却又被她捂住嘴一拍背,咽了下去。那人儿还笑嘻嘻道“牛肉干多好吃呀,怎么到你这就好似吃毒药似的。”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
自那次后,牛肉干成了他最爱却只能悄悄吃的零嘴儿。
奚青山将荷包拉好塞进他的宽袖中,又自怀里掏出一个五彩毽子,手一抛,脚尖一挑,毽子欢快上下跳动起来。
她笑呵呵看着他“我踢毽子给阿月看!”
阿月一边慢嚼着牛肉干一边看她,开心中夹着遗憾,他多想和她一起踢毽子啊……
戏耍半晌,直到阿月疲乏回屋歇息,奚青山方才抱着话本子告辞离开。
小乖乖驮着她走在宽道上,却并不是往奚府的方向去,是恒寂常习武的那片林子。
“现在我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去试探寂寂的人品。我总觉着那日他是故意逗我玩的,并非真的图谋不轨。”
探手一摸腰间特意准备的一包驱狼散,她坚定点头“若是他真的是个衣冠禽兽的人,那便算我看错人了。用这驱狼散对付他,倒也不冤枉。”
到达老地方时,她直愣愣盯着那熟悉的墨影。
跳下马背,拍了拍小马驹头,对阿喵道“你快些领着小乖乖回家去。”
阿喵刚想出声,被主人一句话噎住了“今晚不想吃肉骨头了?”
阿喵认怂,一狗一马悄无声息离去,背影竟有些莫名的和谐。
嫌站着太累,她轻盈飞身上树,坐在盘虬卧龙的粗枝上,悠悠闲闲晃着腿。
时间如流,缓缓东逝。
利剑入鞘,奚青山看准时间飞身而下,稳稳当当落在他身前,仰头笑看着他。
这张俊脸,看一次心动一次。
恒寂似是忘了那日的事,也不愿理睬她,绕开身便走。
“公子且留步!”一个蹿步上前挡住他的路,“你知道我稀罕你,咱俩赌个约呗!”
“无兴致。”干脆利落。
奚青山再一次感叹夫君大人忒难追!连进门的机会也吝啬给。
“别别别别别,”俊公子一步一步朝前走,小少女一步一步往后退,“我青老二别的不会,最可赞的便是脸皮厚。若是你不答应我,我便不死心,我不死心,便会一直缠着你。你不是嫌我烦么,那我们便赌三个月,三个月后若我失败,我便麻利滚蛋不再烦你,你看可行?”
最可赞的?脸皮厚?
恒寂唇角紧绷,强压下心中欲将她甩出去的念头,言简意赅“说。”
目的达成,奚青山眉梢一挑,唇角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让我留在你身边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你依旧对我无感,那么我便滚蛋,再不纠缠你,惹你心烦,如何?”不如何也得如何。
恒寂只道小丫头春心荡漾,瞧人只瞧皮相,肤浅至极。
“以三月为期,过后给我滚蛋。”对此赌约,他半分也未挂在心上。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自己的定力,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
低头与她对视,捕捉到她眼里一掠而过的亮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实在开心,便轻笑出声,伸手捏住他的衣角“那我们回家吧。”
恒寂拂开她的手,纠正“我的家,不是你的。”
奚青山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嘀咕“真真儿计较。还分你家我家,迟早都是咱家!”
刚翻身上马,两只柔软的手自背后伸出环住他的腰。
低头看去,小少女纤纤玉手白嫩干净,指尖莹白,指甲修剪圆润。一看便知是常年娇生惯养的小姐手。
“给我下去!”他咬牙。
天底下竟有女子脸皮厚到如此地步!
“寂寂莫生气,有损身子康健。既然你答应了咱们的赌约,顺便带我一起回府吧!”
两人拉扯片刻,身后突然传来细细哽咽声,那人儿嗓音温软略含委屈“寂寂,你弄疼我了……”
先前不知她是女儿身时,下手不曾分轻重。
现在却是下不去手了,恐她娇娇弱弱的小身板经不住折腾。
僵硬着身子,手握马缰,双腿一夹马肚,骏马便如离箭之弦破空而去。
奚青山轨迹得逞,将脸颊贴在公子后背上,悄咪咪笑弯了眼。
哒哒马蹄于王府外止息,恒寂利落掰开她的手,翻身下马朝府里走去,奚青山随后。
恒寂步子大,不过行了一两步,便拉开与她的距离,奚青山只得小跑上前与他并肩。
正拖着扫帚偷懒的襄狐目光直直钉在两人身上,握着扫柄的手紧了紧。
这丫头不是被赶走了么?为何又回来了?
顶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奚青山拉了拉恒寂的衣角“寂寂。”
“说。”
“我见你居处旁有一处空院,不如我搬过去,如何?”
恒寂轻飘飘睨她一眼“随你。”不过一处居室而已,不值得与她较劲。
他素来不看重皮相,自然不知自己的容貌何等惊为天人。纵然只是漫不经心一瞥,亦自成风姿。
奚青山心跳漏了一拍,不禁偏着头想如此俊美的公子,翻白眼会是什么模样呢?
走神之际,人已远走。
青老二回府,又得了恒公子允许搬进隔壁空院的事在众婢女之中迅速传开,自然也通过青萝的口进了花幽姒的耳。
“竟有此等事?”素手握紧描金口茶杯,心中意味不明。
青萝立在一旁,面色忿忿“小姐,婢子觉着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恒公子如此冷淡之人,自是不会理睬她,必定是她厚着脸纠缠公子。”
语罢,轻声提醒“小姐,婢子知您身为女子羞于向公子表达心意,可此此时不同彼日,您不可再坐以待毙。毕竟这世上,小姐只能依附恒公子了。”
花幽姒垂眸遮去眼底复杂情绪,微微颔首“我自有分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