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烟宫。
温颜在迷迷糊糊间,隐约能听到陆澜辞高声的叫喊。
“小母后……小母后……”
温颜闭着眼睛,美唇轻轻上扬。
“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总是叫我小母后,澜辞呀,你不再是小皇上了,而我,也不再是你的小母后了。”
温颜的唇瓣艰难第张张合合,陆澜辞低下头专注听着,可是怎么也听不清温颜的话语。
司将军正冲着身后的太监大喊“快呀!太医怎么还不来?你快去看看!”
而叶非盏,则全然慌了神地守在温颜身边。
温颜微弱地呼吸着,慢慢抬起眼皮,看了看面前的众人。
她的左边是陆澜辞,右边是叶非盏。
他们两人神色都是凝重而惊慌的。
陆澜辞见温颜张开眼睛,急切之下,用力将一旁哭着要将温颜扶起的冰莲推开,自己上前扶住了她。
其实一旁的叶非盏早就想上前抱住温颜了,无奈他不敢。
是的,自从当年被温颜狠心拒绝后,他一直小心翼翼,保持距离,拼命克制住心中冲动,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靠近温颜半步,更不敢触碰到她的身体一下。
“小母后,你看看朕,朕是澜辞,你和澜辞说说话呀……”
陆澜辞叫着温颜,泪水夺眶而出。
很快,大批的人赶了过来,整个景烟宫人山人海。
叶芊歆慌乱地跑上前来,气喘吁吁着,刚想喊温颜,可是,看到那么悲痛惊慌的陆澜辞,她慢慢停下了脚步,静静守在一旁。
陆澜辞的眼中让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已经忘记了有多久,他不曾流过泪了。
他对这种陌生而无助的感觉,真是感到了束手无策。
“小母后,没事的,太医马上就到,你要乖乖吃药,吃了药,你就会好起来的。”
叶芊歆看着泪水大颗大颗留下来的陆澜辞,喉头一酸,头一低,泪水哗啦啦一直往下掉。
“小母后,您知道吗?边疆的纷乱刚起,澜辞根本不需要出兵,只是刚刚向其宣战,他们就吓得退兵逃窜了。”
陆澜辞握住温颜的手,“小母后,澜辞没让您失望对不对?”
温颜深深看着已经人到中年的陆澜辞,用尽全身力气,含笑点了点头。
陆澜辞的泪水留得更凶了,“小母后,不只是这样,这些年,在朕的努力下,朕的子民,已经不用再挨饿受冻了。朕微服私访去看过的,百姓们生活越来越好,随处可见,都是一片繁荣呢。”
温颜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非常虚弱,“和你说了,不能骄傲知不知道?”
陆澜辞听到温颜的声音,心情激动。
他用力地将模糊了视线的泪水擦掉,“是是,澜辞知道,澜辞一定不会骄傲的,澜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要做得更好呢。”
陆澜辞看着温颜,语气中带着恳求,“可是,小母后,您也要一直看着朕呀,朕有时候还是会任性固执的,还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母后您一定要多教育儿子,别让儿子一个人面对整个朝纲……”
温颜虽然还是虚弱,但是说话更清晰了些,“你不会是一个人的,皇上……”
温颜扭过头,看向了陆澜辞身旁的叶芊歆,“你的身边有一个最善良聪慧的皇后,有皇后陪着你,母后很放心……”
叶芊歆摇着头上前来了,“母后,别说话,你累了就休息,休息够了,很快就好的。”
叶芊歆多想表现坚强乐观,但是她看着显然情况不对的温颜,也是悲痛欲绝。
陆澜辞哽咽着,“澜辞有皇后,可是,澜辞也还是离不开母后的……”
温颜看着此刻就像个大男孩般的陆澜辞,眸底也是微微湿润,“皇上好厉害,就是没有哀家,你也可以做得很好、做得很好……”
这时候,太医赶来了。
他慌乱地跑进来,冲向了床边。
“你、退、下!”
在场所有人,都被温颜突然高声喊出的话语吓了一跳。
最感到惊讶的人,就是太医了。
他在床边站着,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哀家时间不多了,哀家要和皇上多说几句话……”
温颜知道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了,最后的最后,她真的不希望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她用力坐起身,抬起眼帘看着陆澜辞,“皇上,你是一个好皇上,天朝有你这样的皇上,是天下苍生的福气,澜辞你记住,你是带着使命而来的天子,要有自信,要胸怀天下子民,要让国家和平繁荣,要让黎民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陆澜辞已经泣不成声,他机械地抹着泪,机械地点着头,内心悲痛不已。
温颜休息了片刻,努力提起劲,“澜辞,好孩子,你辛苦了……”
温颜深吸了一口气,眼皮已经疲惫到难以张开,“母后知道,你真的是竭尽全力了,很好、很好了……”
温颜轻轻笑着,拼命抬起眼帘,这时目光移动,看向了眼中布满红丝的叶非盏。
两人的目光对上,往事种种,此刻涌上了心头。
温颜张着美唇,很轻的声音,拉长了对叶非盏说“对、不、起!叶、哥、哥!”
叶非盏压抑许久的悲痛爆发,此刻摇着头,手捂住胸口“你不会有事!你不能有事!”
一直到最后一刻,他才鼓足了勇气,伸出了手,很轻很轻地抚摸了温颜的脸。
看着这一幕的司将军,咬着牙,老泪众横。
用力一抹泪,刚抬头,司将军就看到温颜在看着他了。
一切话语,没有出口,但是他们两人都明白。
这么多年来,叶非盏不娶,而司将军也同样单身,这一切,所有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其中缘由。
温颜看了司将军一会儿后,随后目光移动,又看着陆澜辞了。
她心疼地看着他,脑中浮过前世被打断手脚,在山村中一辈子过得人不如狗的那个陆澜辞。
她的眼中带着欣慰,感到了庆幸,“还好……还好……你最终完成了属于你的天命了……”
大家都知道温颜张着双唇在说话,可是没有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任务完成了,我也该走了……”
陆澜辞还在专注听着温颜说着什么,可是话还没听清,温颜已经闭上眼睛,松开手,过世了。
在一片哭号声中,温颜倍一阵阵眩晕包裹着,又是来到了熟悉的黑暗世界,又是耳旁传来了那熟悉的系统机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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