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肇随意地扯了扯嘴角,道“青姑娘的那个孩子是叫惊鸿对吧?很不错的名字。我一开始就已经说了,我可以帮你把他救出来,而且是毫发无损地救出来。”
“那么你的条件呢?”青汣紧盯着他的眼睛。
“简单!明日一早,我要同你们一起去禁地。”黎肇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青汣眉心一跳,冷眼看着他“你在药宅安插了探子?”当时他们密室里谈话,在场的就只有云叔、她还有燕西楼三人,就连药初年都不知道。这个黎肇果然心思深沉!
黎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药王谷的茶不错,青姑娘可以好好品一品。”
“我凭什么相信你?”青汣面色不变。
“呵!”黎肇突然笑了一声,继而懒洋洋道“青姑娘怕是还不太了解南越人的手段,我不妨这么告诉你吧,即便你有办法说服燕西楼妥协,最后救出来的孩子缺条胳膊少条腿都算是幸运的。”
此言一出,毫无意外地见着青汣脸色变了几变。
“既然这样,那我怎么知道你一定能把惊鸿救出来?”
黎肇了然地点点头,从话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小魔方放在桌上“这个东西,青姑娘应该不陌生吧?”
青汣瞳孔猛地一缩,一把将魔方夺了过来,这是上次因为燕西楼的事,她和惊鸿冷战几日后,她找孟嫂子询问小孩子都喜欢些什么东西,思来想去,最后用木头做了这样一个魔方,惊鸿见到后爱不释手,走到哪儿都随身带着……
“所以,青姑娘有决定了吗?”将她的神情悉数收入眼底,黎肇再次把茶杯往她的面前推了推。
青汣没有接那杯茶,只道“据云叔说,禁地的入口只在日出之时才能显现出来,我们约好了明日一早在谷口处见面。”
“我可以在入口处留下记号,至于能不能进去、怎么进去就要看黎族长自己的本事了。”
“成交!”黎肇爽快地笑着应下,临走前又不忘补充道“对了,明日我会带着惊鸿一起去。”
青汣拳头紧了紧,眸光陡然一寒,他这是拿惊鸿来威胁自己不要耍花样!
很好,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有人能够这样威胁自己!
黎肇离开后,青汣端起那杯茶端详了许久,末了拿出一方手帕沾了茶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年来,药王谷平静地太久了,久到只需要一颗小小的石子就能掀起千层浪。
翌日一早,天色刚刚蒙蒙亮,药宅门外便聚集了一群人,吵嚷不休的声音传进了灵堂里。
药初年在灵堂跪了一夜,听见外面的吵嚷声不由皱眉问道“江陵,外面怎么回事儿?”
这时,钟离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少谷主,外面聚了好多人在闹事,说要见你……”
“闹事?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钟离有些犹豫了,不敢继续往下说下去。
药初年心中沉了沉,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钟离一咬牙,一股脑儿地说道“他们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传言,说神树枯萎是谷主造成的,祭台上的火就是天神做出的惩罚,他们要求把谷主的尸体拿出去祭天,以平息天怒……”
“荒唐!”药初年少有地动了怒,直接将手中的杯子砸了出去。
“啪嗒!”一声,瓷片碎落的声音在空寂的灵堂里显得格外瞩目,钟离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敢开口。
药初年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中不由划过一抹懊悔,他不该在祖父的灵前动怒的。
平复了自己的心绪,他冷静道“出去看看。”
“少谷主,要不还是算了,那些人根本就不讲理……”钟离试图劝阻。
话未说完就被药初年冷声打断“他们既然来了,不见到我是不会回去的,既然如此,躲又有什么用?”
药宅大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在见到药初年出来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安静,旋即又再次喧闹起来,其中一人喊道“少谷主,谷主擅自违抗天命,导致药王谷传承数百年的神树枯萎,他的尸体不能留啊!”
“神树枯萎,与祖父何干?你们这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药初年强压着怒火,几乎是咬着牙关喝道。
“昨日祭台上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是亲眼看见了的,若非谷主做出了有违天命之事,当时在场那么多人,为何偏偏会降下天火将他烧死?”
“少谷主,我们知道你与谷主祖孙情深,但身为药王谷的继任人,你不能不顾全大局啊!”
“是啊,如今谷主已然死了,我们也不曾追究他的过错,不过是想要用他的尸身来献祭,以告慰上天,便是这样少谷主也不愿意吗?”
“还是说在少谷主眼中,我们药王谷数千人的性命都比不上一具罪人的尸身重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所有刻薄尖锐的话敲打在药初年的心头,字字诛心。
那些曾经被他视作亲人的乡邻们,那些昔日里无比熟悉的面孔,在这一刻,看起来竟然是那样陌生。
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真的认得他们吗?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人群中一个年迈的老叟突然从篮子里拿出一枚鸡蛋朝他丢过去——
鸡蛋砸在他胸前,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弥散开来。
有人带头,接下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鸡蛋、菜叶子,甚至有不懂事的孩子从地上捡了石子,一个接一个地往药初年身上砸去。
周围的声音渐渐从他的世界里剥离,药初年眼前渐渐恍惚起来,忘了躲闪,几个月前,他还和老叟蹲在神树下聊过天,陪孩子一起下河摸鱼。
可如今,这是怎么了呢?
他想,约莫是他记岔了。
是了,定是他记岔了。
药初年如此想着。
江陵和钟离一面帮他挡去朝他砸来的烂菜叶子,一面试图护着他往门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