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陆铭跟在太子身边多年,陆铭少年成名,凭借一己之力做到了将军的位置,性情骄矜傲慢惯了,一向瞧不上他们这些文人,在太子问出那一句话时,他都已经做好了反驳陆铭的准备了,不想他却赞同了自己的意见……
“殿下,战场上讲究一个审时度势,官场亦是如此。丰柘已经就不回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为了一颗救不回来的棋子惹得一身腥。”陆铭冷声分析道。
崔景文拳头紧了紧“一个丰柘自然不值什么,但是户部……”
陆铭直接打断了他“户部没了丰柘还可以有别人,但殿下的羽毛若是脏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洗干净的了。”
崔景文静默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本宫明白了,此事绝不会再插手。”
“单单是不插手还不够,殿下还要亲自上奏,请求皇上从严审理此案!”陆铭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崔景文却是有些犹豫了“兔死狐悲,丰柘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么做会不会太令那些追随本宫的人寒心了……”更何况,他府里还有一个丰柘的女儿……
“眼下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殿下切不可有妇人之仁,让慎王得了先机!”陆铭劝道。
“至于丰侧妃那边,殿下大可从别的方面补偿一二。”
“陆卿的意思是……”
“至今为止,皇室之中还没有长孙。”陆铭点到为止。
崔景文立刻会意“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突然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皱眉道“只是丰柘一死,丰家也势必跟着末落,等到将来,本宫的长子岂不是没有强硬的外家支援?”
“没有强势的外家,将来的皇长子行事才能无所顾忌,不必投鼠忌器。”陆铭不动声色地说道。
“陆卿果然目光长远!”崔景文大加称赞道。
“殿下谬赞了,替殿下分忧是臣的分内之事!”陆铭垂下了头,神情恭敬而从容。
孟祭酒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陆铭此人愈发令人琢磨不透了,明明是个武将,但论起心思城府来,竟是比他们这些官场沉浮多年的文人还来得深沉!
……
话分两头,就在东宫商议对策的同时,慎王也找上了丰子翌。
租住的院子被烧,丰子翌又受了伤,青汣索性又开了一间房,让他安心留在客栈养伤。
“咚咚咚!丰公子,您在房间吗?”客栈的伙计在外面敲门。
眼下正好是傍晚,丰子翌只当是伙计来送饭,于是应了一声,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伙计引着另外一个身着锦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那伙计也知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了,但毕竟人家给了银子不是,他按了按腰间的钱袋,一进门便道“丰公子,这位公子说是有要事要同你当面商谈,您看……”
丰子翌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悦,但到底是读了多年圣贤书的人,也做不出为难一个伙计的事,于是挥了挥手“你去忙吧!”
“哎,好嘞!”伙计立刻应了一声,悄然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伙计离开后,华服公子径直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望着他“你就是丰子翌?”
“是,敢问阁下是?”丰子翌的态度有些不耐烦,显然对于眼前这人的突然造访并不是很欢迎。
华服公子自然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倒也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十分好脾气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崔,是家中长子。”
崔是国姓,毫无疑问,眼前的人就是那位同东宫太子斗得你死我活的慎王了。
燕世子估计得果然不错,昨日刚刚放出消息去,今日他便来了。
丰子翌拧了拧眉,按照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假装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只道“你是慎王?”
“正是。”崔景明笑着应道,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面前这个书生的无礼。
丰子翌轻嗤一声“我竟不知,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有朝一日竟也能劳动慎王殿下大驾光临,真是荣幸。”
“我听说了你的事,子翌的才华不输旁人,这些年来却一直郁郁不得志,想必心中多少也是有些不甘的吧?”崔景明目露惋惜地看着他。
“王爷言重了,咳咳咳,我不过一个书生,既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才华,又何来不甘之说?”丰子翌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时不时地捂着嘴咳嗽两声。
这是他们早前就商量好的,慎王不比太子,此人城府极深,他若是一见面就大吐苦水,反倒容易令对方起疑。
“我瞧着子翌不像是与人结怨之人,这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崔景明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哼,区区蝼蚁,自然是谁想踩几脚就能踩几脚……咳咳,咳咳咳!”丰子翌面露不忿,似是动了气,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他终于有了松口的痕迹,崔景明眸中划过一抹暗芒,倒也并未急着追问,反而关心起了他的伤势。
两个人聊了几句后,崔景明起身告辞“子翌安心养伤,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去我府上寻我,我定当竭力相助!”
“多谢王爷好意。”丰子翌淡淡应了一句,虽然态度仍是冷淡,但相较于最开始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已经算是好了很多了。
崔景明此行的目的达到,也不再久留,道“我府上还有一些药材,回头差人给子翌送来,权当是一点心意,还望子翌莫要推辞。”
说完,也不待丰子翌开口,便离开了客栈。
崔景明离开后,青汣和燕西楼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方才他们两个就在隔壁,对于两个人的谈话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慎王瞧着倒是比东宫那位聪明许多。”青汣淡淡道。
丰子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个慎王给人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明明笑得如沐春风,但却让人不寒而栗,猜不透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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