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到简直答应的这般爽快,钟馗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竟然忘了问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简直撇撇嘴,“大人是阴司官差,似乎管不到我这个大活人吧。”
钟馗昂起头,“在阴司地界上,你就是神仙,我也可以管。”
简直不服,“可这是无名之路,乃三不管地带,大人管的过宽了。
钟馗不依不饶,“谁都不管,意味着谁都可以管。”
简直接过话茬儿,“谁都可以管,也意味着谁都可以不管。大人无需如此咄咄逼人。”
钟馗振振有词,“维护冥界秩序,鬼鬼有责,何况我等身为官员。来历不明者,当扭送有司衙门论处。”
简直当下施展了直觉神通,寻找钟馗的致命弱点,发现一处心魔将成,令其备受煎熬。于是做恍然大悟状,“我终于明白了,为何皇帝不点你状元,并非因你外貌丑陋。”
这是钟馗的心结,始终难以释怀,于是连忙追问,“你待怎讲?不妨说来听听。”
简直故意拿搪,“如此凶狠待我,还想扭送法办,却要我帮你去除最大的心魔,凭啥?给个理由先。”
钟馗心痒难忍,“若真能解说周正,便给你与小鬼十二个时辰去还阳,视为驱逐出境。乃恢复秩序之举,也不违章法。”
简直不需要更多时间,便点点头,“相信大人只爱吃鬼,不喜食言。
钟馗强压心头火,“莫要胡乱猜疑,不值得为尔等损失咱家的信誉。”
简直清了下嗓子,“首先要搞清楚一点,大人不可能因为样貌丑陋而错失状元。同朝的卢杞,被称作史上最丑宰相,貌陋而色如蓝,人皆鬼视之。你与他站在一起,也就是混有外夷血缘的路人。宰相丑陋如斯,状元样貌又何足挂齿?大人听信此等无稽之言,便一头撞柱而亡,确实不值得。”
钟馗闻言郁闷,“你这是在为我消除心魔么?不会是想把我气得走火入魔后,趁机开溜吧。”
简直连忙安抚,“虽说不值得,却是定数,便也无需追悔。因为你这性格,身子太过冲动,脑子却跟不上,于是便有点儿混账。”
钟馗不爱听,“我严重怀疑,你在借机爆粗过嘴瘾。”
简直叹口气,“这就是你最大的性格缺陷,五官四肢都比脑子动作快。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你才能获得机缘,成为了地府干将,专事捕鬼。可以说,恶鬼毁容并非偶发事件,实乃幕后之人蓄谋安排的,就是为了让你视鬼如仇,恨不得生啖之。”
钟馗听傻了,却无法反驳,“这么说,我是被设计了。”
简直不想让他太沮丧,“所谓气运和定数,何尝不是一种设计。然而,不是谁都可以当设计者,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被设计。最关键的,要看结果。”
钟馗没听太明白,“你绕的有点远了吧?就说皇帝,到底为啥不点我状元。”
简直淡然一笑,“清楚了前两点,应该说皇帝的动机,已经不重要。根据设计的情节发展,你就应该要死了,这样才能进入地府。必须因恶鬼毁容而死,让你的仇恨达到极致。当时最能令你产生自杀冲动的事情,便是剥夺你几乎到手的状元头衔。而拥有这个权利只有皇上,所以皇上就做了。至于如何让皇上这么做,方法太多了,例如托个梦吓唬一下。其实,已经没有探究的价值,皇上也被设计了,根本无从选择。”
钟馗这回听明白了,但还有疑惑,“设计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简直呵呵一声,“你进地府后干了什么,自然便是设计者所要实现的目的喽。”
据简直所知,钟馗撞柱自尽后,认为这一切都是被那几个恶鬼害的,迁怒于阎罗王管教不力,便带着一肚子怨气大闹阎罗殿,最终惊动了玉帝,授驱邪斩祟大将军衔,专司治鬼之责。钟馗算是受了招安,玉帝一句情有可原,便洗白了所有罪过。
简直感觉到,钟馗的心魔之火在逐渐黯淡,便决定再帮他一把,“回头看,过程已不重要,因为结果早已注定。样貌美丑无关紧要,如何个死法也无关紧要,都是借用路数。只有一个紧要,所谓性格决定命运,信然。”
钟馗的情绪变得极为消沉,“忽然发现,一直是在瞎忙,确实不值得。”
简直看他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临别之际,送你个忠告。日后尽量不要吃鬼,你已沉淀太多戾气。若有一天失控,便是真的走火入魔。相信你明白了设计思路,便知道害你的恶鬼也只是道具。偏执于从他们身上寻找报复快感,无异于是在跟自己较劲伤神,何必呢。”
钟馗怅然若失,“若依所言,我还是我么?你们走吧,让我静静。”
简直拱手告辞,领着二郎和小天沿小路匆匆前行。
二郎不解,“钟馗已经醒悟了,你好像还是很担心。”
简直却直觉感受到,来自钟馗的危险信息,越来越强烈,“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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