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又是在祠堂,这人吓人可真得吓死人啊!
苏子文差点就跌坐在地,身子一踉跄,猛然撞倒了身后的烛台,他的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护住了身上的羽绒衣。
咣当一声,烛台倾塌,蜡烛倒了一地。
与此同时,林初墨重重一甩袖,倒下的那一排烛火如数熄灭。
见状,苏子文知他并无恶意,这才仔细看了眼羽绒衣,见没划伤,这才扶着腰开口,语气里却带了几分客气,“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所为有三,其一,有一事存疑,望苏老爷据实相告;其二,受故人之托,来取样东西;其三,来拜个早年。”林初墨站在原地,声线温润,翩翩然如清风拂竹。
即便他已经刻意收敛了气息,可苏子文商人的直觉却敏锐地感受到,面前这人,并不简单。
更何况,有什么事情,值得特意找他?
“阁下请说。”苏子文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神色陡然沉了下来。
“当年苏蕙和顾清,是否同吃同住过?”林初墨也不绕圈子,开口直入主题。
闻言,苏子文的神色陡然沉了下来,看向林初墨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警惕,“陈年旧事,斯人已矣,阁下还问这些做什么?”
“事关阿羽身世,唯求证尔。”林初墨轻笑了一声,也不瞒他。
卿羽的身世?
莫非是越州风头太盛,朝中敌对势力想在卿羽的身上做文章,牵扯到顾清一案,借此打压卿羽他们?
话音刚落,苏子文的眼底陡然多了几分警惕,开口时斩钉截铁,“两人早已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是吗?”闻言,林初墨周身气势陡然一凛,眉梢一挑,一步步朝前逼近。
“是。”苏子文的神经陡然紧绷了起来,可双唇紧抿,显然是不打算多说什么。
林初墨也不打算追问,目光直接越过他朝身后的牌位而去,一个个扫过——
那柄团扇,他曾在密室中的其中一幅画上见过,而那副画上的题词摘头去尾,恰好是一个名字。
若是他没记错,是苏家最出名一位先祖。
见他伸手朝牌位过去,苏子文脸色铁青,连忙张开双臂伸手拦他,声线里显然带了几分怒气,“阁下这是要做什么。”
“取样东西罢了。”林初墨指尖一挑,便将右上方的那块牌位拿到了手中。
苏子文下意识要伸手去夺,可下一秒,林初墨伸手一甩,牌位缝隙中便露出了一角信封,信封上的一行字娟秀大气,毫不扭捏。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女苏蕙呈上。”
林初墨将牌位放了回去,而后迅速打开了信。
不过寥寥几行,林初墨神色陡然一松,顺手将信递了过去,“苏老爷想必认得令妹的字。”
这是苏蕙的字,他自然认得。
可苏子文只是神色复杂地接过了信,并未开口。
只是这一沉默已经足以让林初墨明白。
阿羽于他,才是一路人。
林初墨眼底笑意陡然绽开,转身出了祠堂,神色微动,竟是大大方方地朝着姜卿羽的院子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便迎面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姜卿羽和景庭两人。
姜卿羽神色冷凝,眉宇间却难得染上了几分茫然,而景庭松松地护着她的背。
怎么看,怎么像是貌合神离。
果然不是一路人,即便是强凑在一起,也是徒劳无益。
林初墨嘴角轻勾,心情极好,饶有兴致地站在桥边等着两人过来。
“不请自来这件事,阁下倒是轻车熟路。”视线相对,景庭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林初墨,声线讽刺。
原本以为这几日不见,他会安分,却没想到竟是变本加厉了。
偌大的苏府,于他而言,进进出出犹如闲庭信步般悠闲。
“除夕夜,既是受人之托,自然要顺路来给阿羽拜个早年。”林初墨却像是没听出他语调中的嘲讽一般,轻笑着上前了一步。
开口时半真半假,可景庭却只觉得他欠揍。
目光在姜卿羽脸上辗转片刻,心底隐隐多了几分欢喜。
“新岁如意。”姜卿羽心里藏着事,自然没空搭理两人,随口敷衍了一句,当即越过了两人,径直朝着祠堂而去。
林初墨见状,也不跟去,直接将景庭拦在了原地,“阿羽的事,你跟去做什么?”
一句话说的极为欠揍,景庭的眸色陡然凌厉了几分,开口时却染了几分笑意,直接拿先前姜卿羽说过的他堵他,“夫妻一体,外人自是比不得。”
话音刚落,景庭便朝前迈了一步,可林初墨眸色微沉,身形也极快,几乎是瞬间便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可道不同不相为谋。”再开口时,针锋相对,分毫不让。
祠堂里,烛台倒了一地,而苏子文跌坐在地,神色满是纠结。
分明只是一张纸,可却重似千钧,他拿着信纸的手竟剧烈颤抖了起来。
难不成,卿羽是顾清的孩子?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陡然浮现的时候,就像是一条绳索一般,一下子将那些陈年旧事串到了一起。
若是如此,苏蕙非要嫁给姜以天,是为了保下卿羽?
苏子文一双眉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再回神时,已是老泪纵横。
当年,她为何不把实情说出来啊!自己又做了些什么混账事啊!
“兄长,你信我,我问心无愧!”当年,苏蕙站在他面前,开口时神色坦然,字字坚定。
可他呢?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混账!”
过往一幕幕陡然浮现的时候,苏子文一下子崩溃,一抬手便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
接连响起的巴掌声清脆至极。
姜卿羽进来的时候,被这一幕惊得瞳孔紧缩,而后飞快上前,连搀带拽地将人扶了起来,“舅舅,你这是在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卿羽?”苏子文的神色一瞬怔愣,见是姜卿羽,这才飞快回神,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信往身后藏了藏,顺势抹了抹脸上的泪,这才开口,只是脸上却还有几分不自然。
“方才那人做了什么?”烛台倒了一片,苏子文又是这副模样,姜卿羽的神色陡然一沉。
“没什么,来拜早年的,只是他身份特殊,这才大半夜过来。”苏子文抹干了眼泪,勉强的扯出了一抹笑,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越发多了几分慈爱,“卿羽怎么想着过来祠堂了?”
知晓自己的身世,对她而言,或许并非好事。
他笑着上前拍了拍姜卿羽的背,另一只手却将方才那封信紧攥在手,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舅舅这模样狼狈至极,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大过年的,明日再问也不迟。
姜卿羽附和了一句之后,突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问指环的事情,索性也错开了话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来给先祖们上炷香。”
姜卿羽说的自然,可苏子文脸上的笑却是停滞了下。
原本女子是不能进祠堂的,更没有祭祀的机会,只是他愣了片刻之后,还是对姜卿羽例外了。
“是,如今卿羽得了诰命,来给列祖列宗上炷香,也是应当,祖先们地下有知,还不知要多高兴呢!”苏子文笑着开口,抬手拈了三根香,点燃后递了过去。
姜卿羽笑了笑,顺势将指环戴在了手上,伸手接过了苏子文递来的三炷香,还未来得及再拜,手便被苏子文陡然攥住,神色复杂。
这枚指环,怎么可能还在?
姜卿羽甚至都能清晰感受到他手上的轻颤,不禁心底一动。
舅舅果然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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