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杜月满如愿以偿留在乾清宫,她没有选择成为崇德帝嫔妃,而是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哪怕是当奉茶侍墨的宫女。
可崇德帝怎么会让她当宫女,不过是在身边留个人而已,只要是她想的,他自是能满足她,谁都不能有异议。
崇德帝让苏全福下去收拾屋子,乾清宫内偏殿众多,总有间适合她住的地方,而杜月满将乾清宫走了遍,好巧不巧地指着离崇德帝寝宫最近的地方,“既然是要伺候皇上,当然离得越近越好。”
苏全福得了帝王的吩咐,让他尽可能的满足杜月满的要求,如今听到杜月满就要住乾清宫偏殿,也是按照意思应了下来,一一询问她的喜好与要求。
“我喜欢素色的,不要太浓烈,至于帷幔、橱纱可以根据季节变化,比如:春日尽可能用淡青色、淡绿色,冬日可以用偏暖的颜色诸如鹅黄色、柔菊色。房间内的熏香一年四季最好都是清雅的香,衣裳以绯色、黛绿、墨蓝为主……”
初听这些喜好,苏全福没发现问题,可越发往下听,他后背不禁直冒冷汗,这位杜二姑娘的喜好十之七八与贵妃相似,剩下的两三成则是和帝王相似。
苏全福听完杜月满的要求,全都记在了心里,招手将身着宫装的宫女喊到跟前,才道:“奴才下去给姑娘安排,姑娘先跟双喜这丫头熟悉熟悉。”
杜月满望向那叫做双喜的宫女,圆圆的脸蛋,瞧着很是老实,可宫里都能在乾清宫这种地方轮值,哪有真正老实的宫人。
她看了眼就收回视线,笑道:“我身边有个叫红如的丫鬟,她跟我一块入京,可否让她进宫陪我?”
听得这位姑娘身边的丫鬟,名字都与贵妃宫里的大宫女相似,苏全福眉心直跳。
“这事怕是得姑娘问过圣上才行,奴才不敢自作主张。”苏全福虽为大总管,但手里权利不是无限的,并不能随意安排人出入宫廷。
再者这位和贵妃必有相见之日,帝王可以将贵妃抛之脑后,苏全福心里不想和贵妃闹僵,这种事能避开当然避开。
苏全福为了不让杜月满心怀芥蒂,话里话外都在抬高她,“奴才跟圣上提,没有姑娘管用。只要姑娘同圣上明说,圣上肯定会答应。”
虽然不满不能直接将人带入宫中,但是杜月满也明白现在不能和人闹僵,只好勉勉强强地点头,让双喜陪着她走乾清宫其他没去过的地方。
见杜月满离开,苏全福的徒弟小德子不喜地皱眉,小声嘀咕:“这位真是好大的脾气。”他还没见过自家师傅几时这么低声下气,猛地瞧到他师傅佝偻着身子,顿时心气有些不平。
“行了,记得谨慎对待。”苏全福瞪了眼小德子,让他赶紧把嘴巴闭上。
这位二姑娘可不比贵妃好性子,宫人犯的错不会死死揪着不放,这位二姑娘看着就是爱计较的人,最怕就是得罪这种人,最后让人在背后折磨还不自知。现在人家受帝王青睐,他不过是说几句好话,态度放低微些罢了,也不是多大的事。他的腰杆直得,也弯得。
“可是师傅,她来了,贵妃呢?”
“师傅也不知道啊。”苏全福无奈地叹气,抬了抬手里拂尘,只能警告小康子留点心眼,“做好分内事,主子让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崇德帝在书房内与谢玉商议要事,等到事情完毕,他目光瞥到角落里堆在一块,都有些落灰的残破绣卷。
这里整个环境都是他亲手打理,唯独那一块由绣卷占满的地方,每回清扫书房,他都会下意识地忽略。如今再看那堆绣卷,上面已经积满灰尘。
他喊住即将出书房的谢玉,“谢玉,替朕将件东西送到椒房殿。”
椒房殿是杜浮亭所居之处,其实原是前朝皇后居住的地方,可自开国皇帝康孝帝为皇后建造凤兮宫,再之后的皇后便以住在凤兮宫内为荣,椒房殿反而逐渐让人忽视,可也因为其特殊性,没有哪位后妃敢提要住进去。
直到崇德帝登基下令修葺椒房殿,杜浮亭入主椒房殿,她是大秦唯一住进椒房殿的后妃,大臣们得知贵妃入主椒房殿,还曾上折子抗议,可是让崇德帝驳回了。
谢玉闻言是椒房殿,都没听是何物,直接恭谨地回绝:“让苏公公去送吧,臣入后宫怕是不妥当。”
哪怕他与杜浮亭相识,这段时日夜夜做着有关她的梦,他还是尚存理智,不能接过这件差事,从前再是相熟,如今也是朝臣与后妃,不好太过接近。
“无事,还是你去吧,苏全福要安排月满的住处。”说完,崇德帝就皱了皱眉头,哪怕苏全福有事在身,可乾清宫还有张玉芝在,还有那么多奴才,他何必非得叫谢玉跑一趟?
可身为皇帝金口玉言,话出了口便不太好再收回,崇德帝倒是希望谢玉不要接下这差事,他去后宫确实不太妥当。
只是这一回,谢玉没有如他所愿再次推脱。
谢玉心里自由章程,觉得自己若是再三推拒避嫌,反而叫皇帝心生疑惑,便应下这份差事。
崇德帝顿了顿,只好摆手,让他拿了东西赶紧给椒房殿送去。
前往椒房殿的路上,谢玉从他身后小太监的口中得知,原来杜贵妃禁足了,至今都未出过椒房殿,从前往椒房殿去得勤快的崇德帝也从那之后不曾踏足过。
小太监没直说贵妃失宠,可话里表露出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贵妃恩宠不再,甚至他可能想巴结谢玉,小声地提醒谢玉莫要与贵妃过多接触。
可是不过多接触那也是曾谈天说地,下棋把欢过的,更何况从前他在还在用着陆笙身份的帝王口里,听过不少他和杜浮亭发生的趣事,那时的帝王最高兴的时候,便是提及所有与杜浮亭有关的事。
谢玉心里登时百味杂陈,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杜浮亭现在是在禁足中,至少能慢些晓得杜月满入宫的事,也幸好他素来面上淡漠,没有任何表情,所以旁人难以看出他真实情绪。
等谢玉到椒房殿外,由冬梅引入内,竟然从心底钻出股怯意。他和杜浮亭大概有近两年时间不见,似乎往昔尤在眼前。
身子不好的姑娘偏生爱闹腾,只要她恢复些力气时有爬假山,时有爬墙头的事情闹出,她为了维持在人前乖巧形象,不让人担忧她的身体状况,只能偷偷背着人行事,可惜大概她都不知道他从未缺席。
“娘娘,谢统领求见。”冬梅身后跟着着一袭墨金色绣麒麟衣袍,浑身气势凛然的谢玉,和从前并无太大差别。
谢玉见到杜浮亭便朝她行礼,“臣见过贵妃娘娘。”
对于谢玉的突然到访,杜浮亭不过惊讶了瞬,便旋即迫不及待地说道:“可是他叫你带信给我?”
以前如果两人不方便见面,不紧急的事用飞鸽传书,有紧急的事阿笙就会叫谢玉从中传信,话是杜浮亭下意识脱口而出,但眼睛刹那间亮晶晶的期盼,好似满殿生辉是做不了假的。
谢玉都不忍说句不字,可想到已经将杜月满接入宫的崇德帝,这件事迟早隐瞒不了多久,撒谎也无济于事。
他的唇动了动,明确的感觉到杜浮亭目光落在他身上,从满眼的期待到眼里的光亮渐渐暗淡。
杜浮亭期待地盯着谢玉,可迟迟等不到他回话,她掩饰般的低头,“不过也是许久不见谢统领了,谢统领近日可安好?”
谢玉的喉头动了动,尽力不让自己显得回答的艰难,道了句:“尚可。”
“谢统领没有变化,还是和从前那般惜字如金。”杜浮亭笑着请谢玉入座看茶,又见谢玉不曾开口,主动问道:“不知道谢统领此行是有何事?”终究他是外臣,不好在帝王后宫停留,年纪小时嬉笑打闹的日子终究一去不复返。
“这是皇上让臣送还给娘娘的。”谢玉将托盘往杜浮亭眼前递了递,他是亲眼看着苏全福送乾清宫书房的地上捡起,最后铺的整整齐齐交给他的。
谢玉只能看出是幅刺绣,看着苏全福郑重的态度,直觉这份东西不同寻常,或许是贵妃亲手所绣,依她的性子为了帝王,确实能做得出这般繁琐又精致的事。
他临走出乾清宫,苏全福还特地嘱咐了他,不论贵妃怎么样的反应,都让他忍耐着些,不要与贵妃计较生气。
杜浮亭揭开托盘上掩盖的绸布,刹那间面上的笑意凝滞,就是殿内的宫人都愣怔着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这是将娘娘的《万寿无疆》图给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