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帝往前走了步,当着众人的面站在杜浮亭身侧,就要给柳太后按摩:“儿子给母亲揉揉肩吧。”
柳太后拍了下崇德帝的手背,嫌弃的话毫不遮掩:“你粗手笨脚的怎么会揉?还是叫阿浮过来。”柳太后并不想自己儿子给自己做这些,若不是有所图,哪里会这么殷勤切切。
“不会可以学,叫阿浮教儿子就行,儿子虚心求教。”说着,崇德帝目光如炬的望向杜浮亭。
果然,就是狼子野心。
等着杜浮亭答应,他日后就有合理的借口找她,正式登堂入室了。
杜浮亭屈膝回道:“民妇的手艺是跟崔老太医学的,比不得崔老太爷精湛,皇上想学可以请教崔老太医。”杜浮亭只敢说自己学的不是很精湛,不敢说自己学的烂,毕竟就算想找借口不教帝王,她平常也得给太后按压颈部,或者按摩小腿的,不能砸了自己名声。
“你听听人家的话,人家是跟崔老太医学的,你要给哀家按摩,就先学好了再来,免得伤了哀家这把老骨头。”柳太后边说边推拒着崇德帝,把他推得远远的,重新拉了杜浮亭到自己身边,示意杜浮亭给自己按按。
崇德帝的目光自杜浮亭出现后,大半落在在杜浮亭身上,哪怕是太后同他说话,他也是一直望着杜浮亭。
杜浮亭躲不掉他如烛火般炽烈的目光,只好无奈接受,面色平静的给柳太后按摩,垂眸乖顺的沉默,只要不抬头与其对视,就能装作察觉不到有人时刻盯着她。
最后还是柳太后怕杜浮亭受不住,出声让杜浮亭躲到后厨去,崇德帝原想跟着她去,柳太后狠狠的皱眉,道:“我在宫里留了这么些时日,也该回万佛山了。”
才刚走到门口的杜浮亭,听到这话眼里闪过喜色,只要能跟着太后出宫,那好日子可不就来了吗?
庵堂清苦她不怕呀,比深拘皇宫好,更何况那是太后住的地方,能清苦多少啊,而且太后并不是日日吃斋,她自己每逢初一十五才吃斋,平日爱吃斋菜也是因为口味问题,但是她从强求其他人陪着她吃斋。
杜浮亭脚步轻快的往后厨去,她要乘机再多学会做几道菜,再试试能不能自己研究出菜式,主要是药膳,医术也不能丢下,每日背药方看医书不能少,到了万佛山她还能给山下的人看病抓药,也是种积德行善。
她想要的好似都能达成,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而崇德帝心情就不大好了,不能与亲娘撕破脸皮,又不想放她们走,他捏了捏手里翠碧色茶盏,服软笑道:“不是说不准母亲回万佛山,只是儿子这后宫无人管可不行,陆续把人放出宫的事,还得母亲在旁看着,儿子难免会有所疏忽,处理完这些又该过年了,临到年关把您送回万佛山,朝中大臣该指着儿子鼻子痛骂儿子无德不孝。”
听崇德帝的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过完年不能回万佛山,他至少得到拖到明年开春。
“他们哪敢骂你?”朝堂内外,后宫前朝皆在他掌控中,先帝没能做到的遣散后宫,选秀纳妃停摆,他都给做到了。那些人怎么敢忤逆他的决定。
“孝字为大,身为皇帝,不能做不好的表率,若不然怎么敢称天下之主,百姓臣子怎么相信朕真的爱民如子?”崇德帝为了劝柳太后留下,不惜告诉她,他就是这般爱惜羽毛,看中名声的帝王,当圣明贤君大抵是每个帝王的追求。
他都这么说了,柳太后不好再回绝,再者落雪后确实不宜动身回万佛山。
这一留,留到过年。
宫里的女人想出宫的都被放出宫,又放了一批宫人,一下子似乎少了好些人,可是丝毫没有影响过年气氛,皇宫挂上大红的灯笼,贴上窗花。
宫人最新的一批宫装也发了下去,看过去都是着新衣新鞋,慈安宫也恍若换了番景色。
杜浮亭趁着有时间出宫一趟,是崇德帝陪着她一块的。
自她第一回出宫,他是在她出宫后得知的消息,他便对她出宫的事看得紧紧的,总是在她刚准备出宫时,就得到了消息。
临近年关帝王封笔七日,该处理的政事都处理完了,崇德帝正好有空,便非赖着要跟她出宫。
外面下着雪,崇德帝是真担忧,所以才非得跟着她。谁让她不听话,尽管他表示若她要出宫,让苏全福准备马车送她,但她并不想要这份殊荣,所以每次出宫都是徒步。
杜浮亭觉得反正红珠知道她出宫时辰,会找马车在宫外等她,至于宫里到宫门那一长截路,落了雪里面有宫人清扫,不用担心沾湿鞋袜,天气严寒穿严实些,多走走并不觉得冷。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还未出宫门就落下鹅毛大雪。
崇德帝知道杜浮亭坐马车,不喜欢捂得严严实实的,在自己这边开了条缝,把风口朝着自己这边,偶有大雪飘落进来,顷刻间就融化成了点点小水珠。
崇德帝唇畔含笑:“你离开半月后,也曾下过这样一场大雪,落满整个椒房殿,只见一片雪白,殿外的红梅开得艳丽极了,我与那红梅上都沾了雪。”
他声音顿了顿,视线落在杜浮亭身上,问道:“他朝同淋雪,也算共白首。阿浮亲口说的,可还记得?”
“少不知事,以为顷刻便是永远,到底是狂妄无知了,如今经历的事多了,明白少时的话当不得真的。”杜浮亭歪了歪脑袋,睁着无辜而清澈的眼神望向帝王:“直到现在皇上还不明白吗?”早在出宫后杜浮亭就不想计较这些,过往那些好是真的,坏也是真的,当初她用年少不更事劝自己放下他,同样如今她也拿此话劝他放下。
她的视线太有穿透力,仿佛直入人心,崇德帝竟不敢与她对望。
他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死心。
总觉得两人还有机会,还能重新开心。
他忘记记忆,是她紧紧抓着他不放手,陪在他身边,等着他恢复记忆,现在只是换成他等她回心转意而已,多少年他都能等。
可杜浮亭不愿给他这个机会,见崇德帝不再看她,她索性收回话头,马车里顿时陷入冷漠,虽有炉火不断传来的热度,但是也融化不了两人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