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王讲出这样的话,南宫丞倒是一惊。
兄弟十个,各有想法。
老大老三是明明白白的想一争高低,老二老五都是温贤的性子,虽然没明说,大家都知道,他俩并无意夺嫡,甘心情愿的辅佐其他有能力的兄弟荣登大宝,老四,把自己玩死了,不必提他,老八老九老十都还是孩子心性,怕是想不到这些,待他们成熟,也难扶植起羽翼,争不动。
老六身为成年皇子,母妃尊贵,父皇宠爱,能明明白白说出这样的话,实属难得。
如此,但凡对那个位子有意图,老二、老五、老六,这三个人,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老六今日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句话来。
意思很明显了。
他愿意支持自己。
这么些年,老六从来都不是与他亲近的兄弟,从前为了楚醉云,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甚至还有些隔阂。
没想到这些风波过去,大浪淘沙,竟收获了老六的尊重与拥护。
南宫丞心中挺感动。
他握住了颖王的手臂,用力拍了拍,“父皇正值壮年,现在说这些太早。”
颖王微微一笑,“有日父皇与皇祖母闲聊,我偷听到他们说,早日立储,稳定臣心。”
南宫丞就没继续这个话题了。
牛何意得了南宫丞的授意,中午饭都没吃,亲自拟出告示,命手下誊抄上百份,在全城大街小巷显眼处张贴。
不过半天功夫,整个苏城都知道了
当朝六皇子、七皇子,黄粱三皇子,裴家小侯爷,全都大驾光临到苏城,可见朝廷对咱们苏城的重视!
最最荣光的是,当朝女华佗、下凡女菩萨,七皇妃淮王妃竟也随他们一同前来,给苏城带来无限荣光,添上无限光彩。
可,这样受人尊敬爱戴的神仙王妃,昨晚刚踏足苏城,竟就差点被待人谋命。
这不止是整个苏城衙门的天大过失,更是所有苏城百姓的耻辱!
好在,苏城训练有素、英勇威猛的衙差官兵们,已经将这粒老鼠屎抓捕在案。
为表对淮王妃的歉疚、和对此类事件此类人的零容忍。
明日,午时三刻,将会在菜市口,当着全苏城的百姓,给淮王夫妇一个完美的交代——
此人,要当众斩首!
欢迎广大市民前往观看。
可带上烂鸡蛋、烂菜叶、烂牛屎。
注意,砸的时候莫误伤刽子手,争取百发百中,全都砸到那个未遂的凶手身上。
……
段山池把这张告示带回来给大家伙看的时候,大家正在喝茶。
瞥了一眼,所有人差点都喷出来。
“这……这牛何意简直是个神人!”
“这种人,做个知州,简直暴殄天物!”
“据我带来的暗卫调查,牛何意此人,贪财好色,油腻刁滑,但偏偏有能把一切棘手之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本事。再难的事儿,到他手里,总能四两拨千斤的处置得圆滑无比。
而且,他每年给自己设一个门槛,收受的银两达到这个数目,就再也不收任何。
他好色,却从不强迫良家妇女,府中的侍妾,要么是心甘情愿改嫁于他的寡妇,要么就是秦楼楚馆里有些姿色、有些才情的名花。
他对此的解释是,他这是在拯救无依无靠或者失足妇女。这些妇人成为他帐中客以后,若有一天不愿再跟他,他也不强留,给一笔可观到足够支撑她们下半辈子生活的银两,好生送出府去。
至于他贪下的那些银钱,在苏城财库偶有不济之时,他也毫不吝惜,能全部拿出来。
总之,这个人,很怪。亦正亦邪,亦庄亦谐。有些捉摸不透。”
裴驭自己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倒颇有赞许之意。
南宫丞没有表态。
颖王是个中介的性子,对此多少有些不可接受,“一方父母官,这样行事,私德有损,若认真追究,都能关他个两辈子。”
段山池外头道,“我父皇教过我,为人臣者,但行其事,莫问西东;为人君者,莫问过程,只看结果很多事不能认真追究,须得有睁只眼闭只眼的本事。”
颖王屡屡被他怼,骗他还一副无辜的模样儿,有些不快。
想跟他好好辩一辩,想想,这话却又没毛病,只好端起茶碗,狠狠喝了两大碗——
幸好没有当皇帝的念头,要不累死。
当晚,苏城大牢严防死守,足足派了两百名侍卫循环看守。
外头的苍蝇飞不进去,里头的老鼠休想出来。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太阳升起之际,四周亦无甚异常。
中午时分,小侍童吃下最后一顿断头饭,头上套了袋子,胸前挂着行刑牌,被五花大绑塞上囚车,往菜市场送去。
日头高悬,蝉鸣阵阵。
正是热中午时。
高温之下,大太阳直烤得人冒油。
但这丝毫没有减轻苏城老百姓看热闹的热情——毕竟这个人,差点丢了苏城的面子。
怎么也得去看他行刑。
菜市口很快就被一层层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争一个观刑位,比元宵节看花灯的劲头还高。
连囚车进去,都是几十个衙役在前先开路。
“都让让,都让让!别耽误了行刑时间!”
人们这才缓缓让开一条道。
囚车缓缓驶入。
车上的囚犯,穿着松垮的囚衣,套着头套,看起来挺蔫吧。
“就是这个人,差点谋害了淮王妃!大家臭鸡蛋烂菜叶招呼起来!”
有人一声高呼,瞬时点燃全场。
各种乱七八糟的秽物纷纷往犯人身上砸去,饶是昨日知州公告已经警告过,不要误伤衙役,可是现场人实在太多,衙役们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中招。
犯人就更不必说,囚车不过走过短短两丈,他的囚衣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
不远处的一间茶肆。
二楼。
天字号雅间。
一位俊俏白皙却一身黑衣的俊俏公子,眼看着这一幕,单手捏碎了茶盏。
幼嫩的指缝,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液,他都毫无知觉。
只是缓缓从腰间摸出一片裁剪过的芦苇叶。
放到唇边,吹出了几声悠扬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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