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紫英听着丫鬟回报的消息。
什么整个元帅府上下亲兵,自发组织迎接她回府。
什么山呼恭迎王妃……
什么全军将士对她心怀感激……
“闭嘴。”冼紫英猛地拍了下妆台。
妆台上的铜镜都跳了起来。
她抓起镜子,看见里面一张狰狞丑陋的脸。
“啊——”她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扔下镜子。
丫鬟也吓得闭嘴不敢言。
“不……我不相信,她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好!她一定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邪术!”
“那块地,是诅咒之地,一旦有人进去,就会有人死……”
“她有邪术!至今还未死人……就是有邪术!”
冼紫英絮絮叨叨地说着。
丫鬟不敢插言。
“你找人,悄悄去她的洗煤厂看看,她究竟用了什么邪术……”
丫鬟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冼紫英却俯身靠近丫鬟,用更低的声音说“如果真有邪术,记得……一定要毁了她的邪术。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冼紫英的表情狰狞狠厉。
丫鬟原本跪着回话,不经意地瞟她一眼,吓得跌坐在地上。
“小姐……”
“明白吗?”
“婢子,明、明白……”
冼紫英点点头,挥了下手。
她原以为这事儿很简单。
但丫鬟一整天都没有来复命。
她等得耐心尽失,一直到夜里,才看见丫鬟从外头回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
丫鬟闻言,却吓得直接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小姐恕罪……”
“没办成?”
“以前能给小姐办事儿的那些人,如今都找不到了。婢子去打听了些地方,才知道,他们竟然都去煤矿上干活儿了。有的活不累,日子还有保障。他们住的地方,特别暖,三餐供应照时,而且管饱。
“有些活儿很累,但挣得特别多,比他们在街上胡混挣得多多了。
“还有些是被军队征去,押送军需了,他们跑不了……所以就没有人能干这事儿。”
丫鬟连忙说道。
冼紫英冷笑一声,“你傻呀?他们本就在煤矿上,不是更好吗?行事更方便才对!
“只要我给的价钱够高,我就不信没有人能干这事儿!”
丫鬟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小姐。
“账房已经不叫小姐支取银子了……”
冼城主夫妇终于意识到,他们对冼紫英的偏爱,对她大手大脚花钱从不约束,还额外给她钱……实在是纵容她,害了她。
他们知道她私底下做了好些荒唐事儿以后,就把她的零用钱停了。
也交代了账房,不许支取银子给她。
内院的钱财,是冼夫人管着的,外院有账房先生。
冼紫英皱眉,她拿不到钱,也不能随意出门。
她被关在闺阁里,“学女工”待嫁。
“他们想把我嫁得远远的……真是做梦!我看准的男人,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
冼紫英咬牙切齿。
丫鬟心惊肉跳。
“把我这些首饰衣裳,都当了去。”冼紫英从妆奁里抓住一大半珍珠、金银、玉石。
丫鬟吸了口气,“这要是叫夫人老爷知道了,还不扒了婢子的皮……”
“我叫你拿去当了的,若要扒皮,也有我挡在你前头,你怕什么?”
丫鬟摇头不敢。
冼紫英冷笑一声,“你怕他们扒了你的皮,就不怕我扒了你的皮?你若不去,我现在就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冼紫英俯身冷笑,拍着丫鬟的脸说。
丫鬟一哆嗦,哽咽答应。
冼紫英恩威并施,吓唬了丫鬟之后,她又把头上的金簪取下来,插在丫鬟的发髻上。
“这个是新的,给你带,我亲手给你带上的,谁也不能说什么。你知道父母以前偏爱我。我的好东西还多得是呢,就算现在账房不给我支取用,我也宽绰着。
“只要你把事情给我办好,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在他们把我嫁出去以前,我一定给你找个好归宿。我知道,你喜欢我哥哥身边那个伴读郎。你想嫁给他,我一句话的事儿。”
冼紫英看着丫鬟笑起来。
丫鬟闻言鼓起勇气,振作起来,“婢子定不辱命!”
冼紫英点点头,“此事一定要办成,如果你找不来人去做,你就自己去做……总之,我不在意过程,我只要看到我要的结果!”
“婢子……明白。”丫鬟拿着一包首饰,离开冼家。
冼紫英就开始了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的等待。
“只要丫鬟事成……她如今被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惨。我就再看她笑几天!”
“她又用太阳能,又用风能,又用煤矿?呵,都是邪术而已,只要一件事情被证明是邪术,只要煤矿上死人……她岂能逃脱吗?”
“楚延年,楚大帅……你看上这个女人,都看不上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冼紫英还在做梦的时候,她的母亲都快愁死了。
冼城主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面沉如水。
“实在不行,还是送去家庙吧……”
他们也没料想到,冼紫英的坏名声,传得那么快。
什么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冼紫英这事儿,明显就是……
更可况,鹿邑有温棚、有煤、今冬特别暖的事情,太引人注目了。
这事儿本就让很多人的目光都转向鹿邑了……冼紫英的事情,掺杂其中,岂能不引人注意吗?
是以,他们想把冼紫英嫁得远一点,但门第相当的人家,都已经知道了冼紫英名声有损,德行有亏的事儿。
谁家愿意娶一个德行有问题的儿媳回来,让她祸害自己家吗?
冼紫英到了年纪,说亲却成了大问题。
“如今舍弃面子,陪送嫁妆,以我家的身份体面,给她找个门第略低些的人家嫁了,还是不成问题的吧?”冼夫人说道,“若是再这样拖下去,恐怕真的是……成老大难了!”
“老爷!老爷!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夫妻俩正做着说话,外院的老管家,一个平日里沉稳了得的家仆,竟然慌慌张张跑来。
他还被台阶给绊了一下,一下子摔趴在地。
别说家里的小丫鬟们没见过他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就连冼城主夫妇,都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怎么了?铁管家别慌,慢慢说。”冼城主出来,亲自把老管家扶了起来。
老管家脸上磕出了血,但眼里的惊慌比脸更仓惶狼狈。
“出大事了!咱们府上,被军队包围了!”
“冼城主何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