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占正猜测。
却见那女子回身,伸手搀扶又从车上下来的女子。
后下来这女子,通身气度,叫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细软修长的手轻轻搭在前头女子的手腕上,踩着马凳步下马车。
她脸上带着恬淡和煦的表情,当真是雍容华贵,气质高雅。
一般人显得华贵,需得“人靠衣装”。
但她的华贵,是从里头,从骨子里,从气质中透出来的。
她的衣服只是极其素淡的颜色,朱钗环佩也不多,且金银少,而清雅的玉石居多。
也许是阿古占的目光太过于灼热。
那美人竟朝他看了一眼。
阿古占忽然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身边女人无数,却第一次体会这种心跳的感觉。
美人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似乎是对他有些好奇。
阿古占露出最是自信迷人的微笑……
沉迷于他这般微笑的女子,简直不计其数。
却见,对面的美人转开视线,毫无波澜的……走了。
阿古占怔在那儿好一会儿。
直到身边的人拉他,他才发现……美人看他,可能不是因为他气质不俗。
而是他太过“鹤立鸡群”,其他人瞧见她,皆拱手躬身,恭敬施礼。
只有他,呆愣愣地站在那儿,还盯着人家看……这在大夏人看来,无礼至极。
“这就是楚夫人,你是不认得吗?我不是提醒你了?你怎么不行礼?”
“你不知道吗?咱们鹿邑如今没有闲汉,过去的那个冬天,没有冻死人,但凡勤勉肯干活儿的人,都有饭吃,都用上了小火炉,家里暖和和,有吃有喝的过冬。多半都是楚夫人的功劳!”
身边几个其他家的车夫,皆言语激动地向他介绍。
阿古占眯着眼睛,这样的话,他已经在路上听了许多遍。
但他仍旧不理解……那女子不就好看了一点儿?气质不俗了一点儿?
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究竟凭什么可以做到这些?
阿古占不可能满足于只见她一面,他得接近她,真正探得她的底细。
倘若她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么,他阿古占要得到她!
凤凰国要得到她!
如若不能——那就毁掉她!
待客人都来的差不多的时候,马车也不用为了让路而挪动。
各家的车夫,都被叫过去,到下人们专门聚集的门庭里,吃瓜子喝茶闲聊。
等主子那边开席的时候,他们这边也会有人送饭菜过来。
众多下人都在嗑着瓜子闲唠嗑,甚至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时。
阿古占悄悄的离开门庭。
他往王家办宴席的院子而去。
因为他衣着得体,且身上没有马厩里的气味儿。
遇见王家的下人,都没想到,他只是一个粗使的车夫。
阿古占操着一口熟练的大夏话问路,他们只当他是来寻主子的贴身随从小厮……毕竟长得好看的人,多半会被安排在主人身边,贴身伺候。
“往前面走,一拐就到了。”王家下人客气说道。
“多谢。”
阿古占往宴席上寻去。
好巧不巧,他还没到宴席庭院,就见那美人和她翩跹如燕子般轻巧敏捷的丫鬟,缓步在廊间。
“太热闹,一会儿说得我脑仁儿疼。”秦语说道,“这回廊里风景不错,也安静,咱们在这儿坐会儿,等快开席了再过去。”
阿古占耳力敏锐,远远就听见廊间的主仆俩轻柔的说话声。
“婢子觉得还是在军营里的生活更好,虽然很忙碌,但也充实。回来鹿邑以后,婢子都惫懒了。”白芷说。
秦语轻笑,“看着雯雯那么努力,你这师父怎么惫懒的起来?”
白芷顿时苦了脸,“是啊,雯雯现在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这小姑娘太厉害了,做什么事情又专注又用心,婢子都佩服她了。”
“冬梅和三哥关系怎么样?”秦语又问。
白芷忍不住噗嗤一笑,“王妃教导有方……”
秦语扬了扬眉,“这是什么哑谜?”
白芷吐了吐舌头,样子不似在旁人面前那么高冷,反而俏皮的像个小姑娘,“冬梅姐姐可厉害了,王管事一边讨好奉承,一边甘之如饴。这不是王妃教导有方吗?”
“那你呢?”秦语问,“看着冬梅已经找到归宿,自己就没什么想法吗?”
“婢子也找到归宿了呀?”白芷一脸认真,“王妃怎么老不当回事儿呢?婢子要伺候王妃一辈子的!婢子的归宿就在王妃身边。所以雯雯只能盼望取代冬梅姐姐,别想挤走她师父。”
秦语闻言笑起来,“那我可得好好对你师徒俩……”
话没说完,她耳朵里传来小医的提示音。
她转脸向回廊一头看去。
“谁在那儿?”她问。
阿古占原本不想出来,不曾想,以他的功夫,竟然这么远就被察觉。
他低头思量片刻……若要离开,他现在也有机会。
但他还是顺从那声音,从廊柱后头走了出来。
“见过夫人。”他目光锐利如鹰,却拱手下拜。
在董家这些日子,总算没有白待,如何像个真正的奴才一样谦恭,让所谓的主子满意,他还是学会了的。
“你是何人,为何躲在廊间偷听?”秦语问道。
阿古占立时回答“并非偷听,只是路过此地,要去寻我家主子。不想遇见贵人在廊间,怕惊扰贵人。遂回避在廊柱后,只等贵人离去,再去寻我家主子。
秦语上下看他一眼,“你是哪族人?”
“奴才乌兰族。”
“投降的诸族中,没有乌兰族。”秦语说。
阿古占道“是,我族人并没有投降,我是偷跑出来的。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看不到希望。我想尝试新的,不一样的生活。大夏很好,鹿邑很好。”
秦语目光平淡的看着他。
阿古占渐渐觉得局促不安……
她的目光虽不犀利,平淡深远……莫名叫人觉得,任何计谋,都难逃她慧眼。
阿古占脊背渐渐僵硬紧绷时。
秦语却突然站了起来。
他立时浑身肌肉绷起,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
秦语却不再看他,扶着白芷的手往回走,“宴席差不多要开始了,离开的太久不礼貌。”
白芷点头。
主仆俩只留给他一双倩影。
阿古占拧住眉头。
他心跳很快,却无关乎男女之情,是为他的大业。
也许这是他离“猎物”最近的一次了。
这样的宴席,也不知还有没有下次,又要多久才有下次。
倘若现在不出手……
难道他还要在鹿邑耽搁一年半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