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语没说话,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武王。
武王自己说不下去了。
“赌约已经结束,马尔都输的彻彻底底。”武王说,“不如让他向你赔罪,你救他一命?”
屋里,以及院子里的大夫都听闻此事。
他们聚在外头,低声议论。
“马尔都不是狂得很吗?现在他不狂了?”
“哪里是不狂了,是狂不了了!病倒了!听说已经昏迷了。”
“当初秦神医累得站着都要睡着的时候,他在这里叫嚣,说秦神医是沽名钓誉之人,假大夫……现在他求着这‘假大夫’给他治病救命,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别说他了……当初咱们还不是看不起秦神医,觉得她年轻又貌美,医术不说完全没有,也绝对平平……哪里知道,人家就是能做到!”
“是啊……我现在倒是忘了秦神医的年纪了。你不忽然提年轻,我倒觉得她是我的前辈!我不是说面容啊,就单说医术本事!”
……
他们窃窃私语。
秦语也仔细考虑过了。
其实,她不是自己考虑,她是在和小医商议。
小医认为,它和秦语可以救治任何人,但前提是,这个人信服秦语,愿意让秦语给医治。
不能是人家不乐意叫治,他们非要救人……上杆子的不是好买卖。
“小医你终于懂了!”秦语意识流里的语气,简直热泪盈眶。
小医轻哼一声……它刚穿越来的时候,简直是……逮着一个病人就想治好人家,不管是敌是友。
“你说的,小医进化了嘛!进化得越来越有人格了!”小医语气傲娇满满。
“我还是那话。我只是个大夫,可能药好一点,辨症准确一点,并不是什么‘神医’,这是世人把我鼓吹的了。我更不是神仙,只有谨遵医嘱的人,我才治得了。病患不配合,我可救不了。”秦语说着,她的马车已经收拾好了,她就要蹬车离开。
“来了来了!”
“是马尔都!”
“都远点儿吧!”
“不怕不怕……咱们打了苗苗,也喷了防治瘟疫气雾剂了。”
围观武王请秦语的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秦语回头去看,之间几个仆从,抬着一个担架。
担架上是白布单子盖到脖子底下的马尔都。
他脸色本来就是那种几乎没见过阳光的苍白。
此时就白得更厉害了,近乎透明,能看到苍白皮肤下青蓝色的血管。
“秦神医……求求您……”
马尔都意识不太清醒,目光涣散无神。
他的视线是飘忽的,一直无法定睛聚焦在秦语的脸上。
看得出来,他一定很眩晕。
“求求您,救救我……”马尔都声音微弱。
秦语轻叹一声。
“救救我吧……我输了,我败了……”马尔都声音打颤。
他真怕秦语把他扔在这儿,上车就走。
他琢磨,如果换位处之……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
除非,对方对他顶礼膜拜,他才可能大施怜悯。
而且,他还要讽刺鄙夷一番,将对方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马尔都想哭……
这是他曾经幻想的结果……只不过,站着和躺着的人颠倒了。
在他幻想之中,是这漂亮的女孩子,可怜巴巴的求他,求他医治。
而他,像尊贵的天神一般,怜悯施舍的救了她……从此,她就崇拜上自己。
“情况还好,病得不算重,顶多是中度。还未出现并发症。”秦语说出小医的诊断结果。
她唰唰写下一张药方,以及治疗方案,递给助手。
“这边的几位老大夫都可以处理,有别的问题再找我。”秦语留下药方就走了。
马尔都躺在担架上,费力的想要转头看一看她。
这……怎么跟他想得不一样呢?
她没有折辱他,也没有叫他顶礼膜拜。
他以为她在想刁难自己的方法时……谁知道她在诊断他的情况,察言观色断病症。
他以为她会借着医治羞辱自己时……她却留下来药方,交给他们若羌自己的大夫医治。
她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了?
马尔都也被抬进了秦语先前值守的病房之中。
只是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大夫都不太待见他。
若不是武王交代,要尽力医治,他们都不想搭理他。
马尔都以往就傲气冲天。
纸上谈兵论病症的时候,没人说得过他,也确实叫他只好过几个疑难杂症。
这可不得了了。
他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哪位老大夫,他都不放在眼里。
“这下可好了!他自己病倒了,有求于人了!”
“那他治的七个人如今怎样了?”
“病情加重,有两个死了。余下五个,恐怕也没得救。”
“武王没把人挪到这边来吗?”
“那是囚犯,武王没直接把人活埋,就算不错了……”
他们的说话声,都落在了马尔都的耳中。
他闭着眼睛装睡,实际意识已经清醒。
自己病了这一遭,他才清楚的知道,那女神医的医术,确实了不得。
她说自己不是神医,不过是辨症准确,所用的药好……可大夫看病不就是靠这两样的吗?
马尔都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由由衷佩服起那小女子来,她才是虚怀若谷之人啊!
秦语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人紧张看她。
小医也立刻给她扫描检查身体。
“秦神医没事吧?”
秦语笑笑,“没事,鼻子猛然一痒。”
“那定是有人想你了。”
秦语心中念着两个儿子,一定是小宝和小童想念她了。
马车一停下,她快步往住处跑。
她提着裙摆,步履如飞。
前头走廊拐角,忽然走出一人影。
秦语不料这儿有人,她想转身却已经来不及。
她径直与那人撞了满怀。
那人倒是反应奇快,立即伸手扶住她,虚虚抱着她。
秦语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
扶住她的正是刀疤脸车夫。
车夫还不知道,他带着耳机所做的一切,秦语都已经知晓。
“夫人没事吧?”车夫目光躲闪地看她一眼,声音嘶哑。
“你的嗓子是不舒服吗?秦语问道,“你知道我是大夫,我可以给你看看。”
“不,不是。天生如此。”车夫连忙摆手。
他脸面僵硬,但脸上的刀疤却一时间显得更红了。
秦语靠近他,微微凑近他的脸,“你脸上的刀疤有点儿大,不过没关系,可以修复的,我帮你治好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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