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守灵接近尾声。
跪得实在太久,微飏只觉得昏昏沉沉,有些撑不住了,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眼前忽然一黑。
“公主……”翠微一把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小姑娘,心里顿时有些慌。
俞妃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动“这是怎么的了?”
才跪了大半天而已,就这么娇气!
然而她话音未落,后头嘉定侯夫人高氏已经迅速起身,微微弓着腰,疾步走到了俞妃和微飏之侧。先朝着俞妃屈膝,低声道“启禀娘娘,肃侯两口子都去玄都观了。阿芥……呃,长安公主病体未愈,只怕是,得让太医看看……”
话说得又急又乱。
可是意思却没有任何歧义孩子病还没好就来跪灵,亲爹娘又不在身边,这显然不舒服了,你做长辈的,当然得先给人家找大夫看病!
俞妃心里再不以为然,自然也不会有二话。命人去请邱太医。
这边高夫人说完了话,顺势便蹲身下来,拉住了微飏的手。
翠微会意,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地方。
“阿芥,还好吗?”高夫人心疼地抱住了微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微飏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是病后虚弱——不然还能是啥?!
“高伯母,我没事的……”微飏想从她怀里挣出来。
可是高夫人紧紧地抱着她,不许她乱动,甚至还瞪了她一眼,轻声埋怨“你再不听话试试?看我不回去告诉你娘的!”
俞妃听见这二人竟这样亲昵,不由得挑眉斜了她们一眼。
“……”微飏在心里叹气,只好勉强露个笑容出来,“多谢高伯母关爱。”
“先帝晚年,最心爱的就是你了。你若这样不肯珍惜自己的身子,不是让先帝心疼么?若他老人家还在,你怕不得又要被禁足了!”高夫人才不管是不是在俞妃跟前,唠叨起来就没个完。
微飏这口气实在忍不住直接叹了出来“陛下大行,况伯伯必定忙碌。您又进宫守灵。家里可还撑得住么?”
“她们几个有什么撑不住的?霏姐儿只是担心你。又说她那点儿本事,安慰不到你,怕又勾得你更伤心,所以没敢去打扰你。”高夫人低声絮絮。
微飏心里微动,捏了捏高夫人的手,轻声道“那我大姐呢?姐夫不在家,她又在孕中……”
“你姐姐是怀相不大好,都六七个月了,还是吃什么吐什么……”高夫人也跟着愁眉,又忙安慰微飏,“不过现在好在霏姐儿她二嫂很能干,里里外外的,都不用我们操心。”
也就是说,恒国公的女儿卢绤,已经能把整个嘉定侯府都抓稳了。
俞妃脸上的笑容又轻松地扩大了三分。
邱太医匆匆赶来。
“快给这孩子看看。唉。刚才差点儿晕过去!你看看她弱的!真是的!”高夫人唠叨着示意邱太医就在当地给微飏听脉,把着微飏的手腕给邱太医递了过去。
看了高夫人一眼,邱太医仔细给微飏听脉,过了一时,眉心真实地蹙了起来,甚至有些生气地瞪了微飏一眼,收回手,却不跟她说话,反而转向俞妃“启禀淑妃娘娘。”
“长安怎么样?你不要避讳,实话实说。”俞妃关切地看着他。
邱太医嗯了一声,毫不客气,音量正常到安静的偏殿中,人人都能听到“公主殿下心脉大损,须得卧床静养,至少三个月!”
俞妃极为惊讶地看着他,脱口而出“至于吗?”
殿中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如在耳边。
“先帝病势缠绵之时,长安公主费尽心思给陛下调理。那时臣就跟公主提过,不能仗着年少就不好生保养。公主当时并没把臣的话放在心上,已经有所亏虚。”
邱太医板着脸,一个字的谎话都没有,“先帝垂危时,公主又误食了功效霸道的安神汤羹,身子受了大伤害。待先帝大行的消息传来,想必公主已是痛极。
“听说公主昨日清晨醒来,听了消息便痛哭了整日。老夫听说公主醒来,便一直等着人来叫我去给公主看脉,结果却没人来!”
说着话,邱太医忍不住狠狠瞪了翠微一眼,“果然,公主今天强撑着进了宫,哭灵整日,终于不支!”
跟着他的目光,翠微瑟缩一下,羞愧地低下了头。
俞妃的眉毛顿时竖了起来,满眼杀气地看向翠微。
“怪不了旁人,是我自己的问题。”微飏忙一把拉住了翠微的手,整个人都挡在了她前面,抢在俞妃之前开口。
邱太医哼了一声“公主自己知道就好!若是您再不听老臣的话,好生静养——那先帝梓宫归陵之日,您能不能有力气去送,老臣可不敢说!”
连送陵都未必能去了?
俞妃心中顿时一阵轻松!
敢情是个病秧子,如今这个架势,竟是强弩之末了?!这可是个大好的消息!
“那就别说这么多了!长安赶紧回去吧!”俞妃满脸心疼,目光往周围一扫,眼睛一亮,指着旁边的自己的长孙媳景王妃道,“权氏,你送长安回肃侯府,嘱咐肃侯夫妇一声,别让长安再劳神了。”
景王妃眨了眨眼,看了看身边恭敬跪着的祺王妃,脆生生地拒绝了“锦王侧妃微氏是长安公主的堂姐,孙媳觉得,自己必定不如微氏照看得周到。不如让微氏送长安公主回去。”
俞妃无语地看着景王妃。
自己心疼她,想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她倒不肯领情!
“你说的是。我倒忘了这一层。”俞妃只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微氏,你送长安回去吧。正好你也早些回去,府里收拾收拾,照看好了锦王。他这几日,可也哭坏了。”
微飏再也想不到,能在这个时候听到微环的名字,不由得讶然转头。
曾经楞呼呼飞扬骄傲的微环,在这种场合下,规规矩矩地站起来,低着头弓着背,竟让人感觉到一股不真实的谦恭。
“妾身遵淑妃娘娘旨意。”微环小声答着话,连头都没敢抬。
旨意?!
微飏遥遥看着她,眼睛轻轻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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