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紫宫内赫毕尔辉入座后,有北渊女眷从内宫出来,为首的便是郑朝颜,其次是沈昙,再者宁锦书,殿上一屏之隔,却只有郑朝颜走了出来,她头顶莲花金冠,仪态端庄、衣着典雅,对赫毕尔辉颔首一笑以示礼貌,随即坐上了大殿上方左边的位置。
女眷们入了席,郑朝颜的姿貌算得上是上挑,但赫毕尔辉一眼便相中了屏风后的二人,隐约可见,沈昙的发髻宛若惊鸿高飞入云,衣着不甚张扬却比郑朝颜显得华贵大气;宁锦书则是一袭碧波翠澜,双刀髻独添庄肃之气,水芙蓉开了满袖,另有金边呼应而镶,原本淡雅的颜色也略显惊艳。
赫毕尔辉饮尽一杯酒后,收了那略带轻浮的眸子,只叹北渊美人无数,佳人多娇。
林雅倒是无心这些佳丽,与太子辉谈笑风生,打趣道“殿下,你这算盘怕是要拿命搏了。”
“失算失算,本宫竟忘了,本宫入的是刀山火海。”赫毕尔辉笑着回应,满心不在乎;这拿多拿少无所谓,能拿到就是好的。
林雅道“您这是猜到了开头,把过程想的太美好,结局却不尽人意。”
“西临在北渊抢了这些年的劫,正逢西临朝局动荡、吃败仗,本宫只想着那些北渊氏族不会轻易放过西临,齐延必然顺势而为,选择用西临牵制越州,我们从中多捞点好处就可作罢,却不想齐延的态度那么强硬;本宫现在就只求能活着出去喽!”赫毕尔辉半开玩笑半认真,自己倒酒又自己饮酒作乐,他看向底下端坐着的沈均与宁无缺,摩挲着酒杯,揣摩出此间他觉得不太合理的地方,最终凑近了林雅说道,“最让本宫出乎意料的是,这小皇帝出口成章,不像蠢笨、窝囊之人,却放纵齐延这么做,还主动将冢门的小宁将军塞过来压本宫,你说北渊这两兄弟是个什么情况?传闻齐延造天时后,在北渊只手遮天,二人水火不容,如今看来,他们相处的十分融洽。”
林雅笑言“说不定这小皇帝有求于殿下呢?日后越州在西临建府,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混着大殿的曲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保证音量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见。
赫毕尔辉上下晃着眼珠,眉头微皱,沉思良久,给出一个自己都还有些耿耿于怀的结论“不像,郑氏若一开始就有问鼎北渊之意,为何不铤而走险一把,偏偏还让齐延当上了摄政王,可见郑氏并不想让北渊处于内乱之中,他齐延好像也不想。”
“北渊的人,一面做着大逆不道的黄粱梦,一面还想要名正言顺,要进不进、要退不退,扭扭捏捏,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林雅突然愤懑,没有思考立刻接了太子辉的话,这种刻薄的批判,感觉像是林雅自己亲身经历或是亲眼看见的、最真实的映射。
赫毕尔辉瞅了一眼林雅,最终肯定了自己的结论,并给出一个能够合理说服自己的理由“此言差矣。急于求成,付出的代价往往都是双倍的,是他们胆小、不自信吗?都不是;他们的内斗只是想让北渊付出最小的代价,保存实力抵御外敌,以便日后的高枕无忧罢了!”他又饮一杯酒,拿酒杯的手竖起了食指,摇头晃脑,肯定道,“这样的北渊,里面任谁与本宫做交易,恐怕都不能信。”
林雅偏执再言“但凡他们有一方明白过来,都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赫毕尔辉道“林雅军师好像很了解北渊,而且此话让本宫觉得,你所言单指一人。”
“黎城的匪,哪能安居一隅呢?”林雅微笑,意味深长。
“有道理。”赫毕尔辉爽朗赞同,提壶满上;此时大殿外陆陆续续进来了北渊的大臣,想必北渊的朝会结束了。
沈献庆满脸不高兴,率先坐在了西临以下的位置,赫毕尔辉凑热闹一样笑看沈献庆。
沈献庆被太子辉盯的不自在,心想这太子辉身处北渊自身难保,还能悠哉悠哉的喝酒?沈献庆再三对视,挑眉而笑,笑的不真,故意问道“太子殿下,北渊的酒,如何?”
赫毕尔辉笑意不减,道“堪比琼浆玉液。”
林雅道“殿下,您再这么喝下去,万寿宴还没结束您就该醉了。”
沈献庆脸顿时又难看了几分,憋屈得紧,罢手而言“北渊美酒无数,愿太子殿下尽兴而归。”
“承你吉言,会的。”赫毕尔辉看见有人不高兴他就莫名高兴,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大半,即便有不如意的地方,看着沈献庆在这大喜的日子愁眉苦脸的也多些快意,多半是沈献庆在大殿上妄言西临居心不良的缘故吧!
南月使团在苏焕的引领之下入座;齐延入殿后最先看向屏风后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艳蓝,单一眼就能够认定,她是宁锦书。
随后,齐延收了目光,直直怼上赫毕尔辉,走近,问道“太子殿下,思量的如何?”
赫毕尔辉笑问“敢问摄政王有几分把握?”
“开条件吧,开到本王满意为止。”齐延蛮横,狷狂而笑,气势凌人。
赫毕尔辉起身,抱礼而言“小宁将军都说了,要东西可以,代价也必须对等,本宫,不,臣哪敢多要?”
“哈哈……”齐延大笑,这笑声盖过了所有稀稀疏疏的谈笑与讨论,还有那悠扬的乐声,他爽朗道,“本王敬世子弃旧图新,未来一片光辉前程。”
南月一众都瞪大了眼,王坤眉头紧锁,这凉州一事当真是白忙活了,全为赫毕尔辉做了嫁衣!不仅没挑起北渊与西临的战事,还让西临易了个主,这个主,不是善茬。
沈献庆就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话,一瞬间瞠目结舌,无比惊讶这三言两语怎么就谈妥了?
满殿的人从此刻开始,都知道西临俯首称臣了!
宫女见状,立刻奉上酒来,齐延拿起托盘上的酒杯,向赫毕尔辉作揖敬酒。
赫毕尔辉面露难堪,小声道“摄政王殿下好气势,打人一巴掌给一颗糖,糖衣漂亮,这糖又是苦的。”
齐延已然达到目的,便给人留些面子,也做小声,规劝道“众生皆苦,你作为西临未来之主,也应当为你的百姓多考虑一下,你已被你的父辈拖累,屈膝至此,何苦再为了尊严送上自己的性命以及整个西临。”
一报还一报,无论是西临不问自取,还是明言相借,这东西总归是要还的。
赫毕尔辉释怀,拿起桌案上的酒杯,与齐延相奉,道“民为贵,君为轻;我赫毕尔辉对西临已穷力尽心,也算得上是功盖千秋,承殿下吉言,光辉前程、国盛民安。”随之一饮而尽。
齐延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林雅坐在一旁看着齐延,只觉眼神有些暧昧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