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军师道:“自然是西面,西面地势险要……”
“明知山涧堵塞,却依然往西撤,就说明西面有埋伏,可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而生路只有北面一条,所以他们翻山越岭也会往北面走的;擒贼先擒王,说明王的力量是最关键的,我们只要围困了齐延,他们一个个的都会去送。”王坤在地图上比划,指尖划过山涧堵塞的地方,又指了指“品”字中间,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再往北划圈出两岸山坡齐延所在的山道;王坤眉目精明,兵法谋战,“我们,围点打援。”
“将军英明,如此我们不必浪费兵力去踏足西面了。”军师恭维道。
“事不宜迟,赶往北面,快速形成包围圈。”王坤再次下令,南月军师与李炀奎抱礼应和。
李炀奎抱礼时,左肩“咯哒”一响,疼痛感袭来,这种疼完全可以不显于面得去承受;前有黄镇海擅自行动,突袭军几乎全军覆没,后有公孙跃按兵不动,途中徒添许多麻烦事,他不能再驳了王坤意思,阻了事态发展。
山下的战争还在继续,地刺被南月兵毁去,骑兵再一次冲锋,盾阵被迫开启,就在长矛从缝隙刺出之时,南月骑兵连人带马迎上利刃摔入阵中;马匹嘶鸣,将执矛者撞飞,强行冲散了盾阵。
南月兵执盾跟上,将盾阵分裂开来,里面射箭、执矛突刺的人很快被拿下;可是,这样好像不太顶用,他们将盾阵运用得十分灵活,这十来个盾阵直接分裂成了二十来个小盾阵,小盾阵中依旧有执矛守将随机应变,指挥者一旦发现空隙就又将小盾阵合为大盾阵,并将落单的南月兵刺杀阵内。
几轮下来,攻击成效是有的,可南月兵的进攻也很吃力,这样的攻击,南月的消耗比较大。
王坤向北赶路时,在山头回头一观,一声咒骂:“狗东西,如此难缠!”
宁珏枪出如龙,将南月兵的胸膛刺穿、挑起、再甩出,与执盾之人背对背相靠;他喘着粗气,无暇顾及那满是血渍与灰尘的脸,甚至有鲜血混着寒夜里冒出的汗水流入眼中,灼痛着他的眼……他狰狞着脸、拼着命与上天顽抗,一声高亢,喊道:“李副尉怎么还没到?快顶不住了!”说完,又一枪刺出,身子紧绷着逐渐僵硬。
“将军撤吧!若南月兵登上更高的地方,巨石滚落,我们想跑都跑不掉了!”执盾之人扯着嗓子与人交流,被南月兵执盾相抗,铁疙瘩撞来撞去的声音十分刺耳,这一声、两声没完没了。
宁珏还在坚持,血腥味麻痹着大脑,思维越发迟钝,又过了半刻钟,宁珏喘口气的机会越来越多,他环顾四周,道:“南月兵好像少了许多。”
执盾者惊道:“南月……南月撤兵了!”
“不好,撤,快撤!”宁珏瞬间反应过来,嘶哑着嗓子高声下令。
此处余下的五百武阳军闻声而动,一致向西跑去,好像来得及又好像来不及;一时山振地晃,东北的山上有多个巨石滚落,一路碎石跟随又碾压着碎石,跳动着、狂欢着、碾压着无数血肉……
有南月伤兵来不及跑的、也有断气丧命的、或者未撤离的,这一滚都变成了一摊肉泥,与这座石林融为一体。
武阳军丢兵弃盾,一路跑、马不停蹄的跑,只要能跑出巨石滚落的范围或是偏离它滚落的轨道就好,只要这样就好……然,事事难如愿,天灾皆难避。
五百人又去了五分之二,剩下的都蹿入了西边的山涧,这里的一切都慢慢平静了下来。
烽烟渐散碎骨寒,枯枝倾折铁甲残,这风啸石晃几经飘摇,孤怅叹寂寥。
诡异的寂静是下一场风波的预告,死神从未离去;执盾者瘫坐山石旁,道:“将军,他们好像没追过来。”
宁珏怅然若失,道:“引诱、拖延失败,王坤去追淮王殿下了。”
李正襄这边骑着马艰难的赶着路,还没走两步实在无法继续走,下马后有些犹豫,最终弃马步行。
“好奇怪啊,山涧为什么没有水?已经是二月份了,枯水季早过了啊!”李正襄越往里走心就越慌,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下属道:“属下不知。”
“莫不是殿下要来个水淹南月兵?”李正襄用他仅有的智慧脑补着齐延可能会做的事,随之一叹,又道,“可李炀奎也不进来啊!”
下属举着火把、拿着地图左右张望,疑道:“李副尉,走了许久也不见刘将军,我们是不是走错道了?”
“那怎么办,我们回去?”李正襄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
“我们继续往前走就会走到堵塞的那条山涧,根本没法继续向北走;殿下需要支援,我们应该回去支援。”下属盯着地图,替人决策。
“回去吧,不过不能明目张胆的回去,那马还是得弃,我们打李炀奎一个措手不及。”李正襄心慌慌下难得一次冷静;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若走错就坏事了,若要弥补什么,就只能杀出去。
“谁?”有人举着火把,似乎看见前方有人影闪过,不觉惊问出来。
李正襄警惕拔刀,刘昌明身边的斥候的胸口还起伏着,一路狂奔至此也是难为他了,他站出来抱礼道:“李副尉,属下替刘将军传话,让副尉配合此处五百伏兵拖住李炀奎。”
画面一转,北面山石涌动时,第一道山涧也有异动,李正襄派人骑马出来叫嚣,足足叫嚣了三回,南月兵不予理会,待南月兵见怪不怪放松警惕时,他们出兵拼杀吸引注意力,李正襄则带领另一队人偷偷摸摸地绕了后。
杀人夺马,一气呵成。
千人分三批奋力杀出重围,死伤亦无数,到底是入了别人的包围圈,闯阵的是他李正襄,若要比猛他当得起武阳第一,他也必须闯出去。
南月骑兵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一道裂缝,李正襄率先冲出,剩下的人也不恋战,像看到了曙光一样往那一处狂奔,而后又开始了一场追逐战。
这次不一样,之前追逐的是李正襄,在前路粗略埋伏的也是李正襄,如今有宁珏埋伏在西面的五百人,他有何惧?
底气十足,干就完了!李正襄他们一路奔袭,前方“品”字中心山石滚动之时,这边蜿蜒的大道上亦有巨石滚落,伴随着箭雨,李炀奎留下的三千人几乎阵亡于此。
李正襄龇牙咧嘴,实在解气!西面石山上埋伏的五百人悉数下来汇合,他们一同奔赴北面支援。
在他们来到“品”字山间时,这里再一次山摇地动;宁珏领着第二道山涧埋伏的五百人和死战残余的二百多人再次杀了出来,王坤不在、骑兵尽数离去,这里就是他宁珏的战场。
盾阵中,宁珏背影凄凉又无比庄严,须发随风而扬,这里所有的武阳军面对巨石浑然不怕、视死如归。
“今日我宁珏领武阳八百兵战南月两千,屠一千,令余下五百尽数陪葬,稳赚!哈哈……”宁珏一杆长枪刺入土中,此后屹立不倒,他仰天长笑、向天壮言。
不亏!
“宁珏!”李正襄瞪着猩红的双目,嘶吼着却无济于事,他眼睁睁地看着宁珏被滚落的巨石碾碎了骨头,混着模糊的血肉,做了那石林中的一抹殷红。
千秋沙场、英雄末路,自万丈崖到石林鬼星,陨落百千兵将,就算面目难识,我辈皆豪杰。
宁珏在死之前都盯着那蜿蜒大道延伸的北方,那里有齐延在拼命,那是最危险的地方,宁珏能拖住一时是一时,能拼个两败俱伤也是最好的拖延。
长枪斜立、旌旗猎猎是宁珏最后的尊严。
“南月人是疯子吗?自己人也杀!”李正襄歇斯里地,巨石滚落之处还有不少南月兵,宁珏与这些南月兵同归于尽。
武阳斥候道:“巨石不落,宁将军攻破这道关口只是时间问题,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南月人只能这样做;副尉,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把东北山上剩下的人给做掉,为宁将军报仇,让殿下无后顾无忧。”
地户。
宁无缺自鬼门关沿河道秘密跋涉,途经神荼岭与百丈崖之间深壑,这条深壑一直到魄桥才算中断,魄桥下是更深的沟壑,他们只能自魄桥攀爬而上、入神荼岭后南下地户。
南月兵营,两万鬼门关守兵兵临营下,他们将箭矢点了火往里射,一时间火光冲天,南月兵出营迎战。
南月将领骑马执斧迎战,他庄重道:“来将通名。”
“鬼门关,宁无缺。”宁无缺无马,低人一头;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一杆宁氏标配银枪插地伫立,眼中已露凶色。
南月将领道:“我乃南月公孙跃座下……”
“我的枪下可以有无名之辈,所以,我无需知晓你的姓名。”宁无缺猖獗,不仅打断人说话,还叫嚣着要取人狗命。
南月倾巢而出,地户军营空虚,此时绕后袭营是最佳时期。
南月将领道:“宁无缺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说过……”
“我会让你在死前,记住我的。”宁无缺邪笑,挑眉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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