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且慢!”聂远一把扯住柳青道,“话不是这么说,能不认出,还是不认出的好。在下先上,若是不济,万不得已时你们姑娘两个再出手。”
聂远说罢,也不等柳青反应,已向那边冲了过去,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阿嫣……”
柴嫣心头又是一颤,莫非他在这紧要关头,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说出来了吗?想到此处,柴嫣连忙上前道“我在。”
“阿嫣,柳姑娘虽然武功比你高,但毕竟被天刀门找寻已久,若是局面混乱,你多帮柳姑娘留意着些天刀门的动向。”
聂远说完,又随手在自己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料,笼住面部,在脑后系了个结。他轻功远胜二人,几步又已不见。
柴嫣叹了口气,对柳青道“柳姐姐,我们快跟上吧。”柳青点了点头,两人一齐往那边走去。
聂远运起轻功,马上到得中心,便跳到街旁屋顶上查看形势。
却见围观众人已经走得一个不剩,百余军士已将擂台中心团团围住。
郭威与柴荣、赵将军、高将军三人连同许多亲兵聚成一团,站在一起,天刀门一众另成一团,远远观望。
台上中间站着五个绑腿束腰、黑甲草帽的结实汉子,旁边是三个体态壮硕的关西武师,另有一个甚是俊俏的蓝衣女子在旁。
台上左边边角处,一个阔面重颐、身材长大的年轻刀客正仰头喝酒,重围之下旁若无人。另一边角处,则是站着绝剑门“君子百里”叶长亭与他师妹“紫衣快剑”万紫茵,两人都提剑在手,环视左右,甚是警惕。
台上江湖人物在兵戎之下,皆是面无惧色,聂远犹且不觉惊奇。但百余铁甲军士包围中,竟还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头戴草帽,靠着推车啃着西瓜的农人,实是难遇之景。
柳青已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聂远,他想个计策,准备趁众人不备,将赵将军劫持下来。到时有柴荣在旁协助,逼得赵将军先退一步,自然将危机化解了开来。
赵将军身旁十步约有十名亲兵和七八个手腕带伤的侍卫,若是动起手来,柴荣和郭威能给赵将军帮上些倒忙。亲军多听郭威指挥,能有片刻迟缓,自己就能将赵将军拿下。
聂远约莫估计了下赵将军的距离,又紧了紧脸上蒙面布巾,深吸一口气,使出云梦缥缈步猛然跃出。落地之时,已和赵将军仅有十余步之遥。
聂远突然跳出,众人齐声惊呼,早有两名最近的驻防轻甲兵士持刀迎上。聂远连剑带鞘,俯身向前一带,已将两人放倒。
这一俯身之后,聂远便进入赵将军的护卫圈中,离赵将军不过五步之遥,惊得赵将军慌忙跳起,闪到柴荣身后。
周围兵士纷纷抬戈,就要朝聂远围攻过来。聂远心头一急,若是这十条长戈一齐刺来,自己运功闪躲的功夫,便够赵将军远远躲开了。
“众兄弟停手,由在下来会会此贼。”柴荣一拔青冥,向四周叫道。
众人下意识等高行周与郭威命令,郭威说声“且先退开。”众军都纷纷退开数步。
赵将军见郭威要军士退开,只道是他要在众人面前显摆他儿子的本事,只好道“柴荣,快给本将拿下此贼!”
柴荣口中道了声“是”,与聂远对个眼神,聂远随即会意。
青冥与青霜两剑齐出,周围几人只见数道青光与寒色交错,如同一条青龙与银龙斗在一起,纠缠不分。剑光之中,人影错乱。
赵将军正看得眼花缭乱,突然脸上感到一道寒风扑面,聂远身影突然从剑光中飞出,一剑指向了自己咽喉。
赵将军急忙伸手拔刀,聂远当即快步逼到面前,人影一闪,已将他腰间横刀拔了出来,横在他脖颈上。
却看聂远身后,柴荣已半蹲在地,似是已被聂远所伤。众人齐声呼喝,一起拥上前来,长戈大戟一起朝聂远招呼过去。
聂远左手横刀在赵将军喉间一压,恰到好处地压出一道血丝,右手青霜剑在赵将军身侧指向众人,众军兵一时面面相觑,不敢向前。
青霜已经出鞘,那边天刀门众人和台上绝剑门师兄妹定睛一看,都认出是聂远,正要有所反应,却听聂远朗然道“在下不敢犯上,只是想请赵将军做人留一线,留条路子,莫要赶尽杀绝。”
聂远刚一说完,又紧接着微微侧头,对天刀门众人道“在下与在场众位英雄多有纠葛的,来日自当在江湖上算清,今日莫要让赵将军看了笑话。”
这一句说出,众人都知聂远是在请他们为他在赵将军面前保密身份。叶长亭与万紫茵和聂远素无仇怨,此时与他战线统一,自然不说。
天刀门这边,殷安对聂远旧怨未消,暗存恨意,当即就要上前将他身份对赵将军揭穿。嘴未张开,殷安突然感觉一只铁箍一般的大手将自己牢牢按住,回头一看,一张阎王脸映入眼帘,正是师父夏侯中。
“你若是还想在江湖上混,就一句话都别给老子说。”夏侯中低声怒斥道。
伊和见殷安虽然不敢不从,但仍是心存怨怼,也低声解释道“殷师弟,不管那剑客是谁,你向官家举报江湖上的同道,传出去非但是天刀门脸上无光,你更是要处处被人刁难了。”
殷安一听,也觉有理,连忙缓了口气,乖乖退了回来。
台上万紫茵见聂远面对这等阵势,甘愿淌这一趟浑水,仗义相助,也小声对叶长亭道“亭哥,这聂少侠还算是个人物。”
叶长亭点点头道“看他也是使剑,今后叶某认他这个朋友了。”
这边赵将军尚在刀口之下,郭威已经跪在他面前道“犬子无能,护卫不力,赵将军殉国之后,末将自将把犬子交与朝廷,军法处置。”
赵将军一脸疑惑,不知郭威这是何意,却见郭威随即站起,抽刀喝道“昭义军听令,赵将军不幸被贼人所获,不屈殉国,速速与我将这贼人拿下!”
赵将军一听郭威不顾自己下令,才知他口中“殉国”何意,不由觉得脖颈上刀刃压迫地又紧了些,连忙道“停手!快停手!都按这少侠的办,让开条路,让乌兄弟几个离开。”
擂台旁百余军士都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听谁号令,郭威连忙向赵将军行了个军礼,转身朝军士喝道“听赵将军号令,全部退下!”
军士们齐声道“遵命”,纷纷闪开一旁,给台上十余个江湖人士让了条路出来。
聂远见乌平仍在台上犹豫不决,对他喊道“乌帮主,几位兄弟,你们且先离去,在下自能随后脱身,不必挂念。”
乌平拱个手道“乌某本想杀了这狗官,一了百了,又恐连累了几位江湖兄弟。”说着,乌平转身看了看李望州和蓝衣女子、绝剑门师兄妹几人。
乌平继续道“现下少侠肯与乌某人解围,让乌某人光明正大地离开,乌某人感激不尽。不如少侠留个名号,乌某人改日定当登门拜谢,交你这个兄弟。”
聂远道“若有时间,在下自会去找你们。”
乌平豪迈一笑道“好兄弟,大恩不言谢,乌某人别过。”说罢转过身去,大摇大摆率先走下台去。
叶长亭、申一昆等人都向聂远道了声谢,先行离开,只剩了陌刀游侠李望州和蓝衣女子犹站在台上。
李望州哈哈一笑,问那蓝衣女子道“小祖宗,你还不走,又有何事?”
那蓝衣女子“哼哼”一笑,用剑尖指指柴荣道“本姑娘非挖了那淫贼招子不可,你又为什么不走?”
李望州道“在下非要这少侠先走了不可,陌刀派向来不让朋友断后。”
话犹未毕,却见包围圈外突然驰来四五匹白马,为首男子戴了一副面具,一身白衣一尘不染,连座下白马都甚是洁净。
男子停在外缘,对台中大声叫道“湘妹,不可调皮,速速与我离开。”
那被叫做“湘妹”的蓝衣女子“哼”的一声,朝柴荣晃了晃宝剑道“本小姐迟早回来要你狗眼。”
柴荣不解地看着那蓝衣女子和那四五个白衣白马人,实在想不出是江湖上的哪个路子。
蓝衣女子说完,匆匆下台上了匹白马,会合那面具男子一行人快马加鞭地离开,转眼已经不见。
“赵将军,李兄弟不肯离开。”聂远附到赵将军耳边冷冷道。
刀在脖颈,赵将军只得强压心中怒火,对周围军士道“全部让开,先由本将送少侠离开。”
聂远冷笑一声,随手将赵将军的唐刀扔在地上,只把青霜剑横在他脖颈,另一只手推着他腰,向叶长亭等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走到外围,李望州也下台跟到聂远身旁,一起离开。
“赵将军,麻烦您老人家多送一程。”李望州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赵将军无奈道。
赵将军话没说完,聂远突然把青霜剑从他脖颈上拿下,剑身一横,竟把剑尖对准了赵将军。
赵将军惊慌失措,双膝发软,李望州一把用陌刀刀鞘托住他膝盖道“汉家男儿,不许下跪!”
聂远也道“在下不敢伤了将军,但要委屈将军一下。”
说罢聂远单手一抓,将赵将军两手相对,背到身后,随即一剑从赵将军右手护臂插入。赵将军只觉两只小臂一阵冰凉,青霜剑已从一边胳膊护臂穿出,插入了另一只护臂。
赵将军被长剑把手背到了身后,插在一起,两臂酸麻,动弹不得,只得被聂远和李望州赶羊一般推走。
还未离开多远,两个蒙面女子突然出现在路上,李望州手已放在刀柄,聂远急忙按住道“自己人。”
这两个女子正是柴嫣和柳青,两人迎上聂远,正要说些什么,见聂远和李望州押了那赵将军一起过来,急忙闭口不言。
聂远猛地抽出剑来,对赵将军道“在下知道将军姓赵,却不知和当朝枢密使赵延寿是何关系?”
那赵将军眼咕噜转了个圈,心里暗道“这人想必是和小儿赵延寿有仇,若是承认,这条命便算交代在此处了。”便道“小将并不识得枢密使大人。”
聂远一听,手抚剑身道“如此甚好,料想赵大人也不会有这般窝囊的亲人。在下正要会合北地义军起兵,今日先杀你这狗官祭旗。”
赵将军一听,连忙掷兜鍪于地,捶胸顿足道“少侠明鉴,赵延寿正是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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