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于烈见聂远呆呆地出了神,抚抚青霜剑身道“好孩子,你虽喜欢这柄剑,师叔可没办法送给你。因为师叔正练一门失传已久的剑法,缺了这柄剑难以成功,方才那一剑唤作‘破冰点苍’,便是这路剑法中最基本的一招。”
聂远回过神来,愣了片刻后怯怯说道“祝师叔早日功成,孩儿不敢有这个意思……”
封于烈见到聂远这般神态,不禁哈哈大笑道“金鞍配好马,宝剑赠英雄,你就是有这个意思又有何妨?此事说起来都要怪你师父,看看师叔赠予你夏侯师兄和章师兄的好东西,承影剑、龙牙刀,这才配得上鬼谷传人的身份。”
聂远茫然地挠挠头道“师父说我年纪太小,这就开始用名贵的宝剑对我没有益处,还说剑心重于剑本身,可我也不知师父说的剑心是什么。”
封于烈微微颔首,抚须笑道“这老东西说话一套一套,不过倒是有些道理。天色不早,你这便引我去见他吧。”
聂远点点头应道“封师叔、两位师兄,请随我来。”说罢他收起自己那青锋长剑,在三人之前引路,顺着来时的原路回往山中。
封于烈在自己师徒三人之间沉默寡言,倒是常常探问颉跌博如何传授聂远武功。一直过了低矮山头,到了先前那浅溪处,聂远回头说道“师叔、两位师兄,前面有一条浅溪,请赤脚过去吧,别让湿了鞋子。”
说罢聂远脱下短靴掂在手里,咬着牙踏入了冰凉的溪水中。溪水沿着山涧淙淙地流向下流,不知通往何处。
聂远打着哆嗦,艰难地淌了过来。他回首一看,却见封于烈师徒三人却均还在浅溪对面原地站着。聂远正要招呼他三人过来,这时他三人纵身一起,纷纷脚尖点水飘然而过。
聂远眼见得两位师兄轻功朝群,年少有为,当下羡煞无比。封于烈对自己的徒儿却像是不甚关怀,反而沉着脸斥责有落青道“落青,内功和轻功本是相通,你专修内功,可运起轻功来,怎么还是这般水准?”
聂远阅历尚浅,可也觉得有落青踩水过河时吐纳自如,身姿也极为潇洒。他虽不及封于烈收放自如,但在轻功身法上已强于昭烈剑许多,这一辈武林中人倒似乎少有能与之匹敌的。
有落青当下低头应道“谨遵师父教诲,徒儿定当勤谨,不敢懒惰。”
四人过了这条浅溪,又走一段山路,不久已是皓月当空。眼见得远方又是一条溪水自山间流过,这溪水两边峭壁高有十余丈,星月光芒落在峭壁和水面之上,正是一派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的隽秀山水之景。
溪水一边的半壁之上循山势建有栈道,四人从陡峭的山径上了栈道,循着山壁行进不久,已见得前面灯火通明。待到转过一个急弯,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马上豁然开朗。
眼前灯火林立,映天照水,乃是一个宽阔的平坦地界。而这一片平旷之地则一边毗邻耸立的高峰,一边又是十余丈峭壁之下的淙淙溪流。
平地上非但听得溪水泠泠清脆之声,亦听得鹰隼鸣于山林,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地端的是上天鬼斧神工之作。
除此之外,平地之上栅栏、岗哨林立,灯火璀璨一如白日,端的气派无比!这乃是将一座废弃的山寨翻新后的作品,封于烈见之不禁赞叹道“好一处险要之地,何兄果然挑的好地方!”
聂远对封于烈道“封师叔,江湖上各路人马都已到了多时,师父说就等您来主持大局了。”
封于烈奇道“哦?都有哪些人物到了?”
聂远掰起指头数道“除了我师父,还有甘堂主、何长老、谭道长、莫拳师、柳掌门、汤大先生……其余的还有好些人,不过我一时想不起了。”
封于烈当下朗声笑道“这么多英雄好汉汇聚此地,颉跌老儿说什么要老夫来主持大局,真是折煞老夫。不过……你当真没认错那道长么?老谭那个老东西也肯来给老夫这个面子?”
聂远回想一番,挠挠头道“应该没认错吧,他虽然没穿道袍,但其他人都叫他谭道长。”
封于烈点了点头笑道“错不了,不穿道袍的道士,天下只此一人。道士已经来了,老和尚来了么?”
聂远敲敲脑壳含含糊糊道“倒是有几位大师父……”说着他突然想了起来,连忙对封于烈道“是少室山少林寺的智方大师和九莲山南少林的释大师。”
“智璇没有过来?”封于烈眉头一皱道。
聂远重又思索一番后道“老师傅里我只记得有这两位,其他的都是年轻的小师傅。”
封于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对聂远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遂和聂远一齐走向寨门。
远远未到营寨门口,封于烈突然听得风声一紧,马上脚步一停,一枚梭镖“嗖”一声在他面前飞过,插入了泥土中。
有落青当下上前要护着封于烈,封于烈一横臂将他拦回,暗运真气朗声说道“树上的弟兄不必紧张,老夫是绝天门掌门封于烈,特此率徒儿前来拜会群豪,下来说话吧。”
有落青和昭烈这才一齐看向一侧山崖上横生的大树,一名御风堂弟子连忙飞身跃下,站定之后对封于烈拱手道“晚辈有眼无珠,不识尊驾,请封掌门恕罪。兄弟们等候多时,请封掌门快些过去吧。”
封于烈微微颔首道“老夫已知,你上去吧。”那年轻弟子应道“是!”随后一转身跃起蹬踏在岩壁之上,三两步便钻入了那横生的树木枝叶之中。
聂远见那御风堂弟子对封于烈十分恭敬,微微吃惊道“师叔,御风堂的门人也要听您的话啊?”
有落青当即笑着应道“那是自然,小师弟你不知道,师父可是……”
封于烈“咳咳”咳嗽一声,打断有落青道“老夫是前辈,你们晚辈当然要稍稍听话些。”
聂远嘴上应下,心里隐隐觉得这位封师叔必然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四人到得营寨门口,却见寨门上高悬“春秋寨”三个大字,已有数名各带不同兵刃的绝天门弟子迎上前来,一齐行礼道“恭迎师父。”
封于烈略一点头道“敌人狡猾毒辣,不可放松,继续站好岗哨。”
看门弟子应下之后,封于烈四人便进了寨中,却见寨中四面八方的英雄豪杰三五成群,多是在饮酒畅谈,不亦乐乎。亦有好斗之人见了其他江湖上有名的武学名家,动刀动枪比试武功。营寨中一时沸反盈天,甚是喧嚣热闹。
有落青看得欣喜,不禁对封于烈道“师父,这回我们武林正派来了这许多好手,定能一举剿灭寒鸦。”
封于烈不以为意,冷着脸摇摇头道“乌合之众,若依如此,不会是寒鸦的对手。”
有落青不敢再说,只得沉默着跟随师父进入。众人入寨不久,一名身形瘦削的男人恰在道旁,这人看见封于烈一行,连忙迎上道“封兄,别来无恙。”
有落青、昭烈剑一起向这男人拱手道“见过柳掌门。”
此人背上负着一柄细长弯刀,腰间挂着两挂柳叶飞刀,正是柳叶刀一派掌门柳子骞。他当下对封于烈两名徒儿笑道“封前辈两位高徒果然是一派英杰,久仰久仰。”
封于烈当下回身朝有落青、昭烈二徒道“柳老弟是为师忘年之交,他并不比你们师兄弟四人年长许多,如今已是一派掌门。你们四人年岁不小,还是懵懂无知,让为师好生费心。”
柳子骞谦让两句,又问封于烈道“夏侯兄弟和章兄弟没有来么?”
封于烈故作神秘道“这是老夫此行机密,不可说……不可说。喔……怎么不见你那宝贝女儿小青过来?”
柳子骞汕然笑道“青儿一个小姑娘家,跟着我这汉子每天动刀动枪,真是难为她了。这等出生入死的江湖事情,我怎么能放心把她带来?”
“你不锻炼于她,你这一门的柳叶刀岂非要后继无人了?”封于烈问道。
柳子骞摇摇头道“青儿生性心地柔软,我倒并不希望她武功如何,只盼她以后不会为人所欺,能寻个好人家罢。”
封于烈笑道“难得柳老弟你这粗人竟也能有这等细腻心思。”
柳子骞重重叹口气道“亡妻在世之时,便常常想要一个孩子,封兄将这孤苦伶仃的孩子托付于我,也算了她一个心愿。人都说有了孩童人就变得稳重,谁说不是呢?自从养了青儿,走起江湖来也变得畏首畏尾。”
柳子骞说起亡妻和子嗣,封于烈脸色竟蓦地落寞下来,却被聂远无意间看在眼里。柳子骞又啧啧叹了口气,对封于烈道“这些家常就不劳封兄挂怀了,封兄快随握里面去吧,颉跌老兄、甘堂主他们都等着你呢。”
众人遂移步向营寨深处走去,封于烈一路上与各路英雄好汉打过招呼,到得最里的营帐前,他径直一撩帐帘闯入,哈哈笑道“封某姗姗来迟,久仰众位大名了!”
有落青和剑痴二人留在帐外,柳子骞和封于烈一起入帐,聂远也跟在两人进了营帐,站在了众人边上。营帐之中打点得恰如军营的中军大帐一般,颉跌博和一名长身白面的老者站在正中,身侧依次站着何长松、智方大师,一个黑脸拳师、一个白面中年剑客。
除此之外,另有一个不修边幅的道士倒在营帐边角处胡乱喝酒,已然烂醉如泥。
众人见得封于烈突然到来,纷纷七嘴八舌自报家门,向他致意,封于烈一一回应。何长松和封于烈乃是旧交,其余人中,那长身白面的老者乃是御风堂大堂主甘玉厅,轻功盖世,连封于烈也甚为佩服;黑脸拳师是莫家拳掌门,铁拳无敌,德高望重;白面中年剑客则是英剑门掌门汤聘,靠一柄长剑名满淮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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